薛海娘特意尋了處視野極好、可直觀梁白柔與南久禧對弈的一處拐角。
身側即是鎏金龍鳳呈祥紋樣柱子,足足碗口般大,平日裏侍奉殿內,一站便是三四個時辰,難免腿腳酸麻,而這一處便是極好,稍稍一傾身便可倚靠而立。直到殿內來人,方才恢複該有的中規中矩姿態。
薛海娘不免有些欽佩那巧笑嫣然的美人兒,南久禧並非受美色蠱惑而做出不可理喻之舉的昏庸之君。是以,梁白柔今日之舉一著不慎便會惹得天子大怒。
先是借方先生棋局一事勾起南久禧的興致,再借對弈一事叫南久禧許下承諾,最後再適當地給下甜頭。
可是,這欽佩的並非是梁白柔懂得如何把控聖心,巧妙地利用南久禧對她不多不少的寵與憐,而是,區區半載,素來信奉真心至高無上的梁白柔也在心愛之人跟前玩弄起了手段。
宮裏頭的人,最怕的不是愚蠢。而是想不開,放不下。
耳畔傳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緋色海棠藤紋蜀繡鞋麵映入視野內。
“海娘,隨本宮回重華殿吧。至於行囊待會兒本宮自會喚清風過來收拾。”梁白柔莞爾道。
薛海娘抬首望了一眼不動聲色的帝王,後者輕點著頭,笑意拂麵,“好生伺候婕妤。”
薛海娘恭恭敬敬地向南久禧叩首行了一禮,方才隨著梁白柔一同離去。
“可真是叫我出了身冷汗……”回想起方才與天子麵對麵對弈時情形,梁白柔仍是不由發怵。
方才,若是有一處失了手,隻怕結果便是不如人意。
“待會兒我去向太後娘娘知會一聲,你便回去歇一歇,晚些時辰清風會替你去養心殿拾掇行李,你也收拾收拾,不出三日便啟程。”梁白柔輕拍著薛海娘的手背,低聲安撫。
說罷,又回頭看了眼安靜的素茗,“素茗,待會兒你隨我去一趟銅雀殿。”
素茗一愣,“我?”不經意瞄了一眼薛海娘。
畢竟她二人伺候梁白柔在後,她原以為薛海娘如今隨著梁白柔回了重華殿,主子應該是去哪兒都由薛海娘隨侍在側才是。
這一次還未等梁白柔解釋,薛海娘便已是笑道:“太後娘娘手段通天,養心殿也缺不了她安插的眼線,隻怕婕妤向皇上討人一事已是傳入銅雀殿中。皇上不止一次表現出將我納為己有的心思,太後自然知曉。我又與馬美人不合,如今我身份尷尬,太後那能不見最好不見。”
素茗似懂非懂。
梁白柔眸子微閃,更如綴了星子般粲然靚麗,“你倒是知道不少。”
薛海娘莞爾一笑,“梁姐姐既是知道我所想,便也自然猜到,太後野心未消,她如今抬舉你,抬舉薛賢妃,都不過是有意替馬美人清路,替她馬家清路。”
梁白柔不見絲毫或是憤懣或是不甘,笑得雲淡風輕,笑得恬靜淡然,“笑到最後,才笑得最好,拭目以待罷。”
見她心裏已有計策,薛海娘自是不再加以幹涉。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不該是一成不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