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海娘捫心自問兩世為人亦是不曾見著這般儒雅有禮,言行舉止皆是氣度非凡的出家人。
他一襲素白袈裟,卻愣是穿出世家貴子的既視感。
他頭頂無發,卻更顯得前額飽滿,膚色白皙。
薛海娘隻一心惋惜,這般男子為何如此想不開決定出家,決心與紅塵俗世隔絕。
北辰讓輕擰劍眉,思忖半晌才搖頭推脫,“阿嫿醫術平平,匣子門亦非醫藥傳承之家,隻怕是解決不了此事。”
事實上,北辰琅嫿醫術如何他遠比旁人清楚,北辰琅嫿自幼搗鼓毒草,匣子門中更是不少毒手對她悉心傳教,而用毒與用藥原就是息息相關,常年接觸以來,自然也就習得一手醫術。
可此事著實有些詭異,北辰琅嫿心思單純,他實在是不願讓她卷入這攤渾水之中。
況且,佛光寺處於南國境內,而他們乃北國人士,此回出事想來也與南國息息相關,若他們強行插手,傳回北國皇室,怕是又會卷起一番腥風血雨。
無方莞爾淺笑,“我知道阿讓介懷什麼。”
他與北辰讓自幼相識,豈會不知他因何而踟躇。北辰讓素來將這唯一的妹妹看得比性命還重。哪怕是對北辰琅嫿造成一丁點兒威脅,他都不願意冒險。
“我以性命擔保,僅僅是讓阿嫿暗地裏為寺中弟子診治,查曉中毒緣由,絕不會將此事宣張,我亦不會讓寺中弟子與阿嫿相見,隔著一道屏風診治便是。”
北辰讓猶豫了。
他與無方之間的情分自是不淺。又豈會忍心瞧著無方焦頭爛額,先前之所以躊躇,亦是不願叫阿嫿涉險。
北辰琅嫿啪地一聲將袖刀狠狠地拍在桌上,慧黠妖冶的狐狸眸蘊著不耐與憤懣,“王兄,我已經不是三歲孩童,此事我自會做主。”道罷又瞧向無方,“我北辰琅嫿不做偷偷摸摸的事兒,那老鄭王半輩子都不曾理會過我,我又何須為著他、為著鄭王府的名譽著想。”
她的神色登時冷了下來,鑲嵌在鵝蛋小臉上的狐狸眸宛若臘月飛雪。
“小無方,我隨你去給你那些個弟子診治,也算是回報你多日來替我去外頭尋來我愛吃的飯菜吧。”道罷,還未等北辰讓反對,已然率先開口:“王兄,你是鄭王府世子,言行舉措與鄭王府聲譽息息相關。此事你不宜插手。”
北辰讓略顯怔忪。
他卻是頭一回瞧見自家嬌蠻任性且又無理取鬧的王妹頭一回這般有條不紊地給他分析利弊。
薛海娘亦是多看了她幾眼,不得不承認,這一刻,北辰琅嫿令她有所改觀。
無方道:“我會從鎮上請來大夫,屆時,阿嫿便偽裝成大夫前去替弟子看診便是。”
北辰琅嫿一口回絕,“我說了!北辰琅嫿不做偷偷摸摸之事,既是要做便光明正大,左右如今那老王爺年邁,已是管不住我。”
無方看著她笑了。
薛海娘敏銳而及時地捕捉到,無方那如綴滿星子的眸掠過一道寵溺而傾慕的笑。
無方雖愛笑,亦是常笑,可事實上,他每一回揚唇,那笑意皆是未達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