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斜陽裏,榆樹林的樹木婆娑作響,這是個安靜的小村落,隻住著幾十戶淳樸的牧民。紮著小辮的孩子在追逐嬉鬧著,似乎對外邊的戰亂一無所知。

原本的嬉戲聲漸漸小去,孩子們結伴追向遠處,四周安靜下來。妘夕不期然她一個轉身回眸,竟然就在不遠處的林子口看見了那道魂牽夢縈、高大頎長的身影。

他一動不動立在風裏,玄色素袍的下擺被風吹起,微微翕動著。

“赫承……”妘夕呆在那兒,一開口發現嗓音竟是顫抖的。她的眼眶不禁濕潤了,心底有無數的聲音在呐喊著,腳下卻仿佛被施了咒一般,一步也挪不動。

靜默一瞬,卻仿佛過了一世。

直到那個她熟悉的懷抱再次將她緊緊抱住,直到她的臉再次貼上那擂鼓般有力的心髒,妘夕才敢相信,真的是他!她再也顧不得旁的,伸出雙手用力環抱住赫承的腰背,感受那無比真實的體溫。

“夕兒……”赫承一遍遍喊著妘夕的名字,相思之苦,他嚐夠了。捧起那張梨花帶雨的小臉,他忍不住俯身輕啄上了她的唇。

“夕兒,你瘦了。”赫承終於戀戀不舍地放開了懷中的人兒,他看著妘夕有些蒼白的臉孔,眼中滿是心疼。

“赫承,你怎麼知道……”妘夕方才被重逢的喜悅衝昏了頭腦,這一刻才意識到,他本不該出現在這裏。

“我怎麼知道你在這裏?”赫承的雙目灼灼盯著妘夕,不讓她的視線躲向別處,“這話該我來問你才是,你為何會出現在此處?既然來了淩河,為何又不肯來見我?”

“赫承,我……我……”妘夕不敢直視赫承的眼睛,她囁嚅著卻開不了口。

幾名村婦和孩童路過此處,用好奇地目光不住打量著赫承,小孩子眼尖扯了嗓子嚷嚷,“阿媽,這人好怪,你看他的眼珠子!”

“走。”赫承隻短促地說了一個字,便將妘夕整個兒打橫抱起。榆樹林外,黑花和無極正互相噴著氣,仿佛誰也瞧不上誰似的。

赫承將妘夕抱上黑花的背,然後自己也一躍而上,雙手拉起韁繩對著無極吹了聲口哨,“跟上!”

隻見一黑一黃兩匹駿馬漸漸消失在塵土飛揚的道口。

搖晃的渡船叫妘夕五髒六腑也翻騰起來,她拿著帕子捂了好幾次,終究還是抑製不住地嘔吐起來。她衝出去在江風裏吐了好久,直到嘴巴裏滿是苦味,再也沒有什麼東西好吐的時候,全身無力地癱軟下來。

赫承上前將一件厚實的披風裹住那抹嬌小的身子,他抬手用拇指的指腹輕輕擦去妘夕嘴角的殘留酸水,眉心緊緊揪在了一起,“難道豫榮說的都是真的,夕兒你……”

赫承隔著披風用溫熱的掌心撫摸上妘夕的肚子,“真,真的嗎?”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一絲顫抖,但他的目光中卻帶著抑製不住的激動和狂喜,“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

妘夕知道這時候再瞞著赫承也沒有任何意義了,他既然找到了她,不知道真相是不會罷休的。她微微一笑抬起頭看向赫承,“想必你在榮太子那聽聞的故事應該不是這樣的,你就如此篤定我是尋你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