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德國的專家被請來對小暢受傷的手腕進行會診。
小小的病房裏站了一群醫生,主治醫生在向德國專詳細地介紹手術中的情況和她恢複的狀況。從專業角度來說,那是一個失敗的神經接合手術,但世事無絕對,生命中有許多不可思議的奇跡,醫生們都希望她的手指依然是有知覺的。
陸其淵怕她一次見這麼多生人會害怕,雖然醫生討論病情的時候不應該有家屬在場,但他還是堅持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旁。
小暢對外界的一切都漠不關心,盯著手裏的一朵小雛菊出神。
主治醫生對小暢說:“奚小姐,請動一動你左手手指試試!”
小暢低著頭,沒有理他。
陸其淵坐在她身邊,溫柔地鼓勵她:“小暢,你動一動手指試試看!”
小暢依舊沒有反應。
因為她不配合,醫生們無法確定小暢腕部神經受損的程度。德國專家提出要看看傷口的恢複情況。
一位年輕的醫生一層一層小心地拆開紗布,裏麵的紗布印上了一些血跡,輕輕揭開最後一層,傷口顯露了出來。
陸其淵看得心如刀絞。
那是一條非常醜陋的傷口,紅黑色的一條,切口非常深,被用線左右縫起,像是一條惡心的蜈蚣,趴在了她皓如霜雪的手腕上。
正當專家們對著這個傷口討論的時候,小暢的目光從右手的雛菊花上轉移到了左手手腕的傷痕上。她的眼睛裏麵漸漸蒙上了一層驚恐的神色,突然發狂地尖叫起來,並且拚命掙紮,把手背上的針頭都甩掉了。
“走開!你們都給我走!走!”
小暢跳下病房,拿起床頭櫃上的花瓶水杯這些器皿一個勁地向醫生們砸過去,不斷大喊著讓所有人都離開。
陸其淵連忙抱住她,製止她發狂。可她卻掙紮地更加厲害了,萬分痛苦地尖叫著,把陸其淵的脖子都抓出一道道血印。
主治醫生一邊躲閃小暢扔來的東西,一邊喊:“注意她的手,千萬別讓動脈再度破裂!快去準備鎮定劑!”
幾個醫生一同過去協助陸其淵把小暢牢牢按在了床上。
“放手,放開我!”
她的腿腳均被按住,上半身被陸其淵緊緊抱住,拚命掙紮卻動彈不得,精疲力盡地喘著氣。
護士有條不紊地迅速準備好鎮定劑。主治醫生一針紮在奚小暢的胳膊上,隨著白色液體的推進,她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無力地閉上眼睛,進入昏沉的夢中。
德國醫生用英語對陸其淵說:“陸先生,奚小姐的手腕有三成的希望可以通過二次手術恢複部分知覺,但比起她的手,更應該注意的是她脆弱的精神狀態。我建議你要一個精神疾病的專家過來給她治療。”
等醫生們都走後,他輕輕放下懷中的小暢,用拇指擦掉了她眼角的淚水。
左手上的傷疤一定是讓她想到了那個晚上恐怖的事。那個時候,他發了瘋似的把她強行抱上樓時,她就是這樣拚命掙紮並且一路尖叫的。
比起肉體上的傷害,精神上的刺激是更加殘忍的。那個晚上,他帶給了小暢肉體和精神方麵的雙重打擊,把原來那個古靈精怪的奚小暢徹底毀滅了。
想到這裏,陸其淵的心髒像被鐵錘撞擊一般,痛得喘不過氣來。
精神科的醫生來給小暢做檢查的時候,韓爵也在場。他把手插在褲袋裏,靠著窗台上,沉默地看著小暢。因為背光站著,所以看不出他的表情。
從那次和查理?宋打完電話後,他就自主地和小暢保持著一定距離。唯一一次在她床邊多坐了一會兒,還是來給她送藍蝴蝶卡片,期待著她看到藍蝴蝶時會有一些反應,但最後依然沒有效果。
她的靈魂就像已經升入了天堂,而搶救過來的隻是一具沒有記憶,沒有思想的空殼,讓韓爵心如刀割。當時他連聲再見都沒說就匆匆離去,生怕小暢會再次因為自己而受到傷害,連緊剩的空殼也會被毀掉。
醫生檢查完畢後對陸其淵說:“會出現這種誰都不認識的呆滯的狀況一般有兩種可能,一是當時失血過多,使得腦部供血不足,導致記憶中樞受損,令她的記憶一片空白。第二是自殺前受到了嚴重的刺激,使她嚴重缺乏安全感,死亡是她逃避現實的一種方式。但當她醒來後發現自己並沒有死,這種極度的不安全感又隨即而來,所以她進入了自我封閉,潛意識中把自己關到了一個密不通風的小房子裏,拒絕和外界有任何接觸。從奚小姐的狀況來看,應該屬於第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