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君璿裕一直給人以溫潤純良之感,但這並不代表他的皇權是可任人置疑和挑釁的,他的句話,其實不僅僅是在表態,也是在宣誓,是在昭告。
“吾皇仁慈!”不知是誰率先奉承,頓時“吾皇仁慈--”四個字被拖起長長的尾音響徹整個永壽宮。
聲止。
塵埃落定。
柳汐因得罪了太後,雖然璿裕親自設置家宴,有心留她,但是這皇家的家宴她似乎並不適合參加,當然,也不想參加。
璿羲明白她的窘迫和不自在,遂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找了個理由命她先行回府。
回到瑞王府已是酉時三刻,餓得她早已饑腸轆轆,前胸都快貼著後背了。
墨綠手揣裘毛大氅站在意柳齋門外正翹首而盼,見著柳汐自然是歡喜,卻又埋怨道:“進宮都不曉得叫人來知會一聲,教奴婢好生擔心!也不多加件衣裳,這病才剛好,公子好似越來越不愛惜自個兒的身子了。”
柳汐苦笑,拍拍墨綠的肩膀,笑道:“難為墨綠了,如此寒夜,倚門而候,真教公子感動呐!”
說完還故作輕佻,湊近墨綠的耳畔,打笑道:“本公子若真是個男兒身,不如直接將你收房暖炕了!”
說完哈哈大笑,墨綠卻拍掉了柳汐勾在她肩膀上的手,瞪著她說:“你先別得意太早了,待我告訴你,老爺已經命人回信來了,說老夫人給他吃了十三次閉門羹,揚言就是他跪死門前也不會幫他,說眼下是沒有法子了。”
柳汐搖頭輕歎:“我那阿爹啊,天生庸才,竟不知對付惡人得用惡招的道理。”
“公子是在說老夫人是惡人嗎?”
“我有說錯嗎?我們柳家如今已是三代惡人同堂了,哼哼,放心,我自有辦法讓老太太親自開門迎接。”
墨綠見柳汐如似玉兒的臉上浮顯出於其外貌極其不配的邪惡之色,心想,這兩人掐起架來,她還真不確定到底敢下誰贏了。
“好丫頭,先不忙說這些事,你先拿點好吃的東西來祭祭公子我的五髒廟,你難道沒聽到它正發出哀怨動人的求救聲嗎?”柳汐摸著肚子,神情也是哀怨動人,無比淒楚。
“都這個時辰了你還沒用膳嗎?這些個皇親國戚也忒小氣了吧……”墨綠一邊碎碎念叨,一邊進了小廚房為柳汐準備晚飯。
柳汐換了衣裳,墨綠給她煮了整整一大碗的陽春麵被她吃了個底兒朝天,酒足飯飽之後心情不錯,狀態也不錯。
撩起窗紗,但見今晚月色中天,雖是寒冬,卻見瑞王府內華燈璀璨,綿延無盡,隨風起伏,看著有著一種隱隱的動蕩之勢,猶如此刻王府後宅的暗湧的危機和殺機。
想到這裏心頭不免又是一陣沉浮,閉眸間,想起今日在永壽裏見到的種種人和發生的種種事,得罪了權傾朝野且心胸狹隘的太後,說這心裏頭一點擔憂之情也沒有,那也是騙人的,以後若要順風順水的過日子怕是不易了。
聽得窗外一陣勁風吹起,柳汐睜眼,望著遠處的宮燈又被吹起一片銀波雪浪,覺得眼前豁然開朗了不少。她想:“這又何妨呢?人生,特別是像她這樣人的人生,若是一味平庸,一味中庸,那麼又有何意義呢?她來到這裏,曆經種種的重生又有何意義呢?”
所以,既然做了就不要後悔,至少,她還收獲了一份友情,想到這裏便覺心肺處重新灌入了清新清洌的空氣,讓她的呼吸也變得順暢起來,便連對眼下要做的事,要麵對的人也信心倍增了。
她想,今晚就善待自己一晚,好好地睡上一晚。
“公子是否回來了?”
“你有急事嗎?”
“嗯,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急事。”
“如果不是十分要緊的事,不如明日再稟吧,你沒看到公子一臉倦色,這幾日我看她著實是累著了。”
暖閣之風,剛剛寬衣解帶,準備就寢的柳汐聽著屋外墨綠和小武正壓低著聲音在交談,苦笑一番,隻好重新整好衣冠,掀簾而出。
“小武,有事?”
已至門口的小武聽到柳汐的詢問聲急忙轉身道:“小的真該死,打擾到公子就寢了。”
見小武又是一幅卑躬屈膝的奴才狀,柳汐不禁又在心裏感歎了一番,卻也隻得搖搖頭說:“無妨,正事要緊,你且說來於我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