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汐仍是臉上帶笑,她看著梅閔允,怔怔地看著他,慢慢地,笑意自他臉上退去,突然間切換成一種悲憫之色。
然後,她一步一步地走近梅閔允,說道:“我一直想不通,為什麼當年杜相要棒打鴛鴦,為什麼?那麼般配的一對壁人,也可謂門當戶對,為什麼就非得要將杜鵑嫁給瑞王呢?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公子伯邑!”
隨著最後這“公子伯邑”四字的尾音落下,世間萬物仿佛即刻停止,天地乾坤顛倒,時間逆流,一切的一切好似都全然轟倒,又好似世間自古如此,亙古未變……
“怎麼可能?”墨綠盯著柳汐,搖搖頭,又扯著她的手臂弱弱地問道,“公子,怎麼可能,將軍怎麼可能是公子伯邑?”
“是啊,將軍怎麼會是公子伯邑呢?”柳汐顫聲,自言自語,視線卻自始至終都不曾離開過梅閔允,“梅家和杜家是世交,杜鵑和將軍青梅竹馬,梅家雖不及皇家富貴,和杜家到底也算是門當戶對的,一直以為伯邑之所以被杜相排斥,想他定是一個文弱窮書生,高攀不起這門親事的,也因為一開始就有了這樣的想法,所以,伯邑和將軍就一直無法聯係成一人了。”
梅閔允仍是震在原地,他看著柳汐,仿佛在看著一個自宿命的另一端行至他跟前的人。
--公子伯邑,這四個字,是一場夢,一場病,是今生今世無法碰觸的一場痛。
他以為他忘了。
若非,舊時的人帶來那場舊時的事,他想他真的是忘了。
伯邑,他怎麼會是公子伯邑呢?
可是,他怎麼可能不是公子伯邑呢?
那隻屬於杜鵑的“公子伯邑”,他記得明明已經死去了,可是,為什麼他又會在此刻複活。
“柳汐,你不該……”他艱難地開口,剛剛冷峻的神色瞬間被如潮湧一般悲傷淹沒。
“我不該喚醒你的悲傷嗎?可是將軍,如果我不喚醒,難道杜鵑的出現也喚醒不了你嗎?是啊,她的出現不僅僅隻是喚醒你的悲傷,她的出現還喚醒了你沉睡的靈魂,將軍,你已被她重新激活了,你之前已如一截枯木,可是,剛剛進入營帳的那一刻,我已在你的眼睛裏看到了春天,所以,將軍你這枯木再次逢春,你這死灰即將複燃。”
“啪啪啪--”
營帳內,最為裏麵的一處角落安放著一張小床,原是梅閔允辦公時做為休憩所用的,床前隔著一簾厚重的藏青色垂幔。
此刻,自垂幔處正走出一個活生生的女扮男裝的杜鵑。
墨綠倒退步,柳汐卻溫潤而笑,似乎杜鵑的出現這已在她的意料之中。
杜鵑拍手,一臉風塵和疲倦,卻是一臉春色,柳汐在瑞王府看到過身為王妃的杜鵑,出入進退俱是有理,除了華軒殿那一次,她的臉上永遠都掛著得體的笑。
可是,此刻的她,禦下華麗的頭飾,脫下高貴的鳳袍,那美麗的臉上有著從不曾見過的鮮明而又生動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