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鯤鼻中冷冷哼了一聲,沒好氣的問道:“這愚忠一說,又是怎麼一番詭辯?”
朱權吞了口口水,呐呐道:“荊先生,我也隻是轉述這些終日飽食,窮極無聊之輩的言語。”嘴裏這樣說,心忖道:這叫咋回事兒呢,我現在感覺就象一個被抗拒從嚴的人了,完全不符合前日我和納哈楚爭論之時的高大形象。看來這種說他人的“鳥話”,替人背黑鍋的事兒,以後還是讓馬三保那小子專門負責吧。
荊鯤看到朱權那可憐巴巴的神情,回過神來,發覺了自己的失態,忙站起身來朝朱權躬身道:“一時情急之下,多有失禮,還望殿下海涵。”
朱權忙站起身來,笑道:“荊先生罵得好哇,其實我聽你反駁這些無稽之談,心中甚是快意。”略微一頓後,緩緩接道:“那些家夥認為,當時的南宋皇帝趙構,根本就不是個玩意兒,為何嶽飛將軍要完全遵從他的旨意行事。”
聽到這裏,荊鯤突然搖了搖手,低聲說道:“此事倒不宜公開談論了。”
朱權恍然大悟,站起身來走出帳外,正要對景駿,司馬超,馬三保等吩咐,隻見徐瑛和師傅秦卓峰走了過來。原來他師徒二人嫌軍營中過於吵鬧,出外走了一會兒。
朱權對景駿等人吩咐道:“你三人守在我大帳外,不論什麼人到來,必須提前告知本王,不得隨意放入帳內。”
馬三保等人都是曾經跟隨他在慶州血戰元軍之人,早已成為了心腹,聞言躬身領命而去。
秦卓峰翻了翻眼睛,昂然走入帳中坐下,輕聲說道:“有為師在此,誰還能來偷聽不成?”
徐瑛眼見朱權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兒,更是好奇,眨了眨眼睛,來到火旁給他們斟茶後,也坐了下來。
朱權搔了搔頭,心中為難忖道:荊先生平日裏那麼好的脾氣,聽了這些奇談怪論,都是氣得吹胡子瞪眼。師傅性如烈火,聽得這些磚家叫獸的論調,忍不住給我一巴掌那就冤枉死了。想到這裏,對秦卓峰賠笑道:“師傅,您老人家今日不論聽到什麼奇談怪論,都不可發脾氣。”
秦卓峰聞言,沒好氣的笑罵道:“也罷,就讓為師聽聽高論吧。”
朱權素知師傅說話從來算數,放下心來,緩緩說道:“有那麼一些人,以愚忠二字毀謗南宋嶽武穆,說他不該聽從皇帝趙構的旨意,聽命於十二道金牌,在朱仙鎮大捷後,放棄了直搗黃龍的良機。”
秦卓峰聞言,麵色頓時不那麼好看,冷冷說道:“說這些話的都是什麼鳥人?會不會打仗?以為師看,隻怕又是在戰國長平之役,生生將趙國四十萬大軍葬送給秦國白起,紙上談兵的趙括之流。”
徐瑛眼見師傅惱怒,甚是擔心,便即坐到了秦卓峰身側,伸手拉住師傅的手,轉過頭來朝朱權瞪了一眼。
秦卓峰冷冷問道:“以你所見,咱們拿下慶州之後,是依靠什麼才能守了下來。”
朱權沉吟片刻,說道:“全靠傅友德將軍率領援軍及時趕到城下,以疑兵之計迫退納哈楚八萬騎兵,否則我等給元軍死死困在慶州那殘垣斷壁的廢城中,也隻有活活餓死。”
秦卓峰點了點頭,歎了口氣,說道:“這就是了,嶽家軍雖是戰力極強,未曾一敗,但畢竟也是血肉之軀,不是神兵天將。殺敵一千,自傷八百,一隻孤軍在沒有糧草,沒有援軍的情況下深入敵境,究竟能支撐多久?”
荊鯤緩緩說道:“宋朝自太祖趙匡胤陳橋兵變登基之後,曆代皇帝對於朝中武將的防範嚴密,象嶽武穆,韓世忠這類率軍在外的將領,須得將妻兒留在朝中為質,以防生出類似的什麼劉橋兵變,李橋兵變。朱仙鎮大捷前,宋高宗趙構第一道班師詔送達。嶽飛鑒於當時完勝的戰局,也曾寫了一封奏章反對班師。隔了兩三日,朱仙鎮已克,完顏宗弼已逃出開封之時,嶽飛在一天之內接連收到十二道用金字牌遞發的班師詔。其中全是措辭嚴峻、不容反駁的急令,命令嶽家軍必須班師回鄂州,嶽飛本人則去“行在”臨安府朝見皇帝。嶽飛收到如此荒唐的命令,憤惋泣下,“十年之功,廢於一旦。”然而友軍已經撤退,嶽家軍孤軍難支,不得不下令班師,百姓聞訊攔阻在嶽飛的馬前,哭訴說:“我等戴香盆、運糧草以迎官軍,金人悉知之。相公去,我輩無噍類矣。”嶽飛無奈,含淚取詔書出示眾人,說:“吾不得擅留。”於是哭聲震野。嶽飛決定留軍五日,以便當地百姓南遷。”
朱權聽到此時,雙拳已然不知不覺的握緊,他跟隨北征大軍遠赴遼東,和藍玉所部明軍作戰,耳濡目染之下,早已明白了兩軍交戰絕非隻靠匹夫之勇,不是某些人腦子一熱,所以為的就兩個字“衝啊”那麼簡單。遙想當日嶽飛承受妻兒在朝中為質,接連收到十二道金牌的巨大壓力下,猶能留軍五日掩護自己的同胞撤退,情景該是何等悲壯?難道率軍嘩變造反,就是那麼容易的事兒?對於幾百年後的某些自以為是的人來說,一切都是那麼簡單。但對於一個生活於封建社會,自幼接受“天,地,君,親,師”這種教育的古代人來說,絕非易事。對於古代人的觀念來說,天下國家就是皇帝一家一姓的,不忠君何來愛國?就連自己這個王爺,因為對皇孫朱允炆無禮,都給洪武皇帝朱元璋收拾了一頓,更別說南宋時期的文臣武將了。你早上吼一句什麼愛國不忠君,估計不到天黑,你和你的部下,以及全家老小就會到菜市口集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