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臉色甚是難看,目光在朱權身上掃視片刻,突然冷冷說道:“你這兔崽子,如何去了遼東一趟,回來後竟然也學得和權兒一般滑頭?你若是毫無見解,如何在遼東對付納哈楚之際,會想到利用天降大雪,冰封江麵之際,讓傅友德率領五萬騎兵阻止元軍取水?”說到這裏,略微一頓接道:“莫非此計不是出於你,而是你身邊另有高人出謀劃策?”
朱權麵上帶著幹笑,腦中飛速轉著念頭,忖道:此計自然是我原創,但又萬萬不能推到荊先生頭上去,以免給他惹禍。原來荊鯤早知洪武皇帝此人城府深沉兼且心狠手辣,連號稱大明第一開國功臣的韓國公李善長,去年也因為身涉胡惟庸一案,給滿門抄斬,所以早就對寧王朱權千叮萬囑,在朱元璋麵前小心慎言,自己的有些言語和見解,萬萬不可讓皇帝知曉,以免惹來後患無窮。
朱元璋鼻中冷冷哼了一聲,來回踱了幾步,突然轉頭對朱權和朱棣說道:“今日你二人必須說出自己的見解來,各自以筆寫在手心,再給朕看。若是想耍滑頭,今兒夜裏就一直在此禦書房,不要想回府睡覺了。”
朱權聞言無奈,隻得愁眉苦臉走到書桌邊去拿起毛筆來,在手心寫好了“北平”二字,心中抱怨道:這個糟老頭子,當真就不讓人消停會兒的。為何我對付脫歡,納哈楚之時主意很多,一到他跟前就束手無策呢,看來他老則老亦,還遠遠不糟。
朱棣早在北征解決納哈楚遼東元軍之後,跟隨馮勝率領歸順的元軍士卒到北平之時,就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此時也是緩緩拿起筆來,在手心中寫好,心中忖道:看來父皇早有遷都北方,經略遼東之意。
太子朱標突然躬身對朱元璋道:“兒臣覺得,應天乃是六朝古都,遷都之事茲事體大,此時我大明雖已降服遼東納哈楚所部元軍,但北方諸省地廣人稀,人口太過稀薄。此事牽扯到北方諸省駐軍,運河,人口等方方麵麵,不宜輕動。”原來他自被朱元璋立為太子後,多有襄助處理朝中政務,心知這遷都可絕非兒戲,乃是極為重大的舉措,是以有此一說。
朱元璋心知兒子所言乃是實情,忍不住歎了口氣,說道:“朕自然知曉此種利害關係,但咱們處理軍國大事,就和下棋一般,不能隻看眼前得失。須得看到十步之後,百年之後。此時遷都,雖然時機尚遠遠不成熟,但有些東西必須未雨綢繆,盡早開始動手準備才是。”
朱權和朱棣來到朱元璋身前,一同伸手出來一亮,隻見兩人手心中不約而同的寫著“北平”二字。朱權眼見朱棣竟然也想到了北平,心中一凜,暗自忖道:我是純粹的作弊,這朱老四竟然也是如此見解,那就當真了不起了。咱們這雖然算不上英雄所見略同,但勉強也算是熊雄所見略同吧。
朱棣眼見朱權竟然和自己想到了一起,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暗自震駭,忖道:朱權這小子,在遼東想出那麼個利用大江封凍之際,斷去元軍飲水的毒計,已然大為不凡。此時竟還有此等見識,看來日後須得多加謹慎,不要和他輕易結怨,攜手對付方孝孺,黃子澄那幫子酸儒要緊。
朱元璋眼見兩個兒子所選擇的北平正合自己的打算,心中甚是詫異,忖道:棣兒才智不凡,有此遠見卓識不奇,權兒這小子經曆遼東之後看來也是大有長進。心中雖然甚是驚喜,麵上依舊冷冷的,手指朱權手心歪歪扭扭的字,斥道:“棣兒的字已然難看,你這兔崽子竟比他寫得還要糟糕,真不知道你在府中有沒有看書習字。以後每日給我抄兩篇文章,隔三日送進宮來給朕過目,若有懈怠定不輕饒。”原來朱元璋自幼出身貧苦,登基之前也沒讀過什麼書,是以對一眾王子的教育便極為重視。
朱權心中大為不滿,卻又無可奈何,心中暗暗詛咒,忖道:強烈抗議這種慘無人道,體罰學生的行為。可惜這兒就是您老一手遮天,也沒個啥教育局的投訴熱線給咱打打。
朱元璋端起茶來喝了一口,坐回桌後龍椅子,冷冷看著朱棣和朱權,突然說道:“權兒,你為何選擇北平,給朕細說因由。”他故意選擇朱權先問,就是免得朱棣說出之後,朱權又來鸚鵡學舌的應付自己。
朱權心中暗暗叫苦,忖道:難道我跟你說,數百年後北京就是咱們首都?
朱元璋眼見他啞口不言,怒道:“難道你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瞎蒙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