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朱權剛剛步入洪武門,恰好遇到燕王朱棣。兩人結伴而行,順著寬闊的禦道朝奉天殿而去。原來昨夜二人都接到了皇帝朱元璋的旨意,讓他們今日參與朝議。
朱權轉頭看了看身後,魚貫而來的文武百官,皺著眉頭問朱棣道:“父皇召咱們今日朝議,相想必是對北征大軍的主帥有了定奪吧。”
朱棣輕輕歎了口氣,緩緩說道:“反正不論誰擔任主帥,咱們都須得隨軍遠征,也不去操那麼些閑心了。”轉頭看到身穿二品文官服飾的刑部尚書開濟,微微頷首示意。
朱權對這位麵容冷峻,朝議之時素來沉默寡言的刑部尚書也隻是遠遠打過一下照麵,知道有這麼一號人,遠不及教導自己的方孝孺,話裏帶刺的黃子澄那般印象深刻,也不以為意,心中暗自忖道:看來此次北征大軍的主帥就是傅友德或藍玉其中一人。回想自己跟隨藍玉大軍之時,給這個橫蠻的家夥索要犒賞平安等軍士的銀兩之時,那個尷尬狼狽之狀。心中暗暗苦笑想道:最好還是傅友德將軍擔任主帥,否則一路之上給這個忠於太子朱標的“藍螃蟹”有事沒事鉗那麼兩下,滋味可就不太好消受了。
一炷香的時分後,兩列文官武將已然肅立於寬闊的奉天殿上,恭候洪武皇帝朱元璋的到來。
雙眼布滿血絲的藍玉看了看站立於“潁國公”傅友德身側,位列還在自己之前的“西平侯”沐英,心中暗自想道:老沐雖是一手掌握雲南的軍政大權,深得皇帝陛下器重,但他並不精善騎兵指揮,想來不至於奪了我主帥的位置。原來他生性孤傲,自遼東招降納哈楚所部後,一門心思就是想親自統率大軍北伐,擒殺北元皇帝托古斯帖木兒,以建不世奇功。上次朝議之時,眼見皇帝對於北征主帥的位置懸而不絕,饒是他素來冷靜,念及這至關重要的最終決戰,患得患失之下,這兩日竟然甚是焦躁,昨夜又是一宵沒有安睡。
隨著禦書房總管薛京那尖銳的嗓音響起,群臣在三公和六部尚書的率領下,跪倒在地。一個身著五爪金龍黃袍的老者,疾步自殿後而出,滿麵陰沉之色,來到了禦座前昂然而立,以一雙如刀似劍的目光掃視殿上群臣,正是皇帝朱元璋。
朱權微微抬頭,瞟了瞟朱元璋,暗暗抽了口冷氣,心道:這一大清早的,怎麼朱老爺子又開始暴走起來了?誰又招您惹您啦?
朱元璋目光緩緩轉動,自刑部尚書開濟,刑部郎中方亮,刑部員外郎張孝康身上一個個看過去。
吏部尚書詹徽身處開濟身側,心中也是七上八下,一顆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一般。原來六部中許多官員都因身涉胡惟庸之案給處死,他這個吏部尚書和開濟都是因為上司給皇帝處死,這才得以提拔為朝中文官之首的二品尚書,隻因資曆尚淺,再遇到朱元璋這麼個一手遮天的皇帝,平日裏都是如履薄冰,幾乎很少發表什麼意見,但求明哲保身,不出紕漏即刻。
正在文武百官噤若寒蟬之際,朱元璋轉過頭來,對殿外朗聲道:“錦衣衛何在?給朕將開濟,方亮,張孝康三人即刻拿下。”
殿外輪值的錦衣衛千戶領旨之下,率領十餘個錦衣衛疾步衝進大殿,來到刑部三位高官身側,就要伸手拿人。
方亮,張孝康不明所以,直嚇得渾身瑟瑟發抖,想要張口說話,卻是吞吞吐吐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刑部尚書開濟畢竟身為一部最高長官,頗有點膽色,轉頭凝視朱元璋,沉聲說道:“不知微臣何罪之有?倒要請陛下說個明白。”
殿中自太子朱標,燕王朱棣,寧王朱權,到其餘各部尚書,三公以下的武將眼見朱元璋傳旨捉拿這刑部三位要員,不由驚得目瞪口呆,一頭霧水。
朱元璋冷笑一聲,疾言厲色道:“也罷,朕就讓你死個明明白白。”說到這裏,轉頭對一側的錦衣衛指揮使蔣賢沉聲說道:“你且將這三人所做的好事一一道來,也好讓他們死得心服口服。”
蔣賢昂然而出,朗聲道:“經微臣麾下錦衣衛探查明白,三個月前,因貪墨二十兩白銀給判了斬立決的原禮部侍郎劉文進家人,多方籌集之下,弄得一萬兩白銀,送與刑部尚書開濟。開濟接受賄賂之後,趁著開刀問斬前夜,指使刑部大牢的兩個牢頭,李文虎,劉江,以牢中待罪問斬的另外一名死囚頂替,將劉文進換出偷偷私自放走。不但如此,開濟昔日還指使府中家人向那些待罪囚犯的家屬勒索財物,致使罪囚王豊一家二十餘口因不堪壓力而全部自殺身亡。刑部郎中方亮,員外郎張孝康,各自收了三千兩白銀,虛報待罪死囚趙豐原在獄中暴病身亡,讓兩個手下趁著將詐死的趙豐原運送出城掩埋之際,偷偷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