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然到了黃昏時分,捕魚兒海一側的廝殺聲漸漸低了下來。
元軍大營之中,彷如遭遇了一場風暴席卷,一片狼藉下,全是觸目可及的屍體。
定遠侯王弼負手肅立,靜靜注視這手下數十個明軍士卒大呼小叫著揮舞戰刀,拆毀那座寬大結實的牛皮金帳。
常茂,常升兄弟二人以及武定侯郭英,延安侯唐勝宗、都督僉事耿忠等明軍將校,一個個滿身血汙,走了過來。
王弼轉過身來沉聲說道:“常茂,郭英,你二人手下共計四萬人馬左右。今夜讓軍中弟兄們好好歇息一宿。明日天明後你二人各自挑選一些千戶,讓他們各帶五千人馬分散開來,沿捕魚兒海搜索逃敵。其餘眾將率領人馬跟隨本將靠捕魚兒海紮營休整。”他身為此次北伐大軍的副帥,藍玉不在之時,軍中眾將自然為他馬首是瞻。
常茂聞言不禁皺眉,眼珠轉了兩轉後,突然嘿嘿笑道:“副帥,韃子逃走這許多,不如讓末將多帶些人馬出去抓些俘虜回來。”原來今日明軍雖則出其不意下大敗元軍,斬獲無數,但北元數十萬人馬畢竟為數太多,作鳥獸散下還是逃走許多。
王弼斜睨了常茂一眼,鼻中冷冷哼了一聲,說道:“目下北元大軍已然潰散,雖則漏網之魚不少,但今日已被咱們殺成驚弓之鳥,赤手空拳的一群烏合之眾,四萬人馬足矣。咱們今日雖則大獲全勝,但你等可別忘記,北伐途中咱們遭遇的那支元軍人馬,兵力不在咱們之下,若是他們急速趕回,咱們疲憊之師如何交鋒?”說到這裏,轉頭注視著轟然倒地後,給明軍士卒縱火焚燒的金帳,沒好氣的接道:“若是讓你親自率軍搜索,隻怕也帶不了多少俘虜回來。”
常茂聽得王弼言之有理,也就嘿嘿幹笑著躬身領命。
王弼看了看數步之外,給亂箭射得渾身猶如刺蝟一般,伏屍於地的一匹元軍戰馬,突然朗聲說道:“傳我將令,今夜軍中弟兄們將那些死掉,以及受傷行不得路的牛羊馬匹宰殺,飽餐一頓。搜索到的元軍糧草不得食用。明日你們的手下出去搜索逃敵之時,將那些受驚走失的牲口也多帶一些回來。”原來明軍拋棄大部分糧草輜重後跨越沙漠戈壁而來,軍中已然幾乎糧盡,所幸今日大破元軍之後繳獲牛羊馬匹無數,王弼念及若是攜帶大量俘虜之後南歸,勢必不能再走沙漠,路途遙遠之下須得節約糧草,隻有先將這些不易帶走,死去以及受傷的牛羊先行吃掉了。
眾將領命後各自散去。
王弼雙目注視著昔日北元皇帝所住,眼下已然燒得濃煙滾滾,逐漸消失在烈焰中的金帳,回憶少年從軍之後,經曆多年征戰,拚過多少生死瞬間,眼中竟也似有烈焰升騰,長長籲了一口後,自言自語的說道:“昔日的元朝,已被漢人的熊熊烈火燒做了一堆殘灰餘燼。”
夜色漸漸降臨,率領禦駕親軍亡命奔逃的海蘭達眼見天色逐漸黑了下來,掉頭看了看那些渾身大汗,疲累不堪的北元士卒和戰馬,無奈之下也隻得傳令讓全軍止步。這般黑夜之中,大隊騎兵根本無法保持陣型移動,海蘭達縱然心知敵人尾隨而來,卻也不敢冒自相踐踏,全軍潰散的危險在黑夜趕路。
縱然累得一身幾乎骨頭都要散架,北元皇帝托古斯帖木兒以下的眾人,卻是不敢下馬鬆懈,要知此時北元士卒人人皆身穿數十斤的鐵甲,一旦下馬之後勢必難以再快速上馬,若是敵人趁此突襲,則大事休矣,唯有等天色全黑之後再做打算。
藍玉雖則是此次大軍的統帥,卻也心知自己指揮這些昔日陳友諒的部下,勢必難以如風鐵翎那般如臂使指,也就默然不語,不再發號施令,靜觀其變。
風鐵翎眼見敵人似乎想要在此過夜,便即吩咐手下數個弟兄,將四千左右人馬分作了四隊,除了自己所率的這一千人馬原地不動之外,其餘三路人馬遠遠兜了一個圈子,分作四個方向將敵人合圍其中,遠遠的遙望敵人,依舊駐馬在弓箭射程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