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信聞言也不慌亂,躬身奏道:“數日前微臣聞得貢士文考五十一名合格者皆為南方舉子,也不禁心生疑慮,但重新細查一眾考卷,對比其文中破題、承題、起講、入題、起股、出題、中股、後股、束股各處,認為今科會試主考劉三吾老大人,紀善,白信二位大人,所取五十一名文考合格者並無不當,是以擬下了這份微臣的名次排列。”待得說完,渾身竟似大有如釋重負之感。
來自翰林院,禦史台,隨同張信重新閱卷的嚴叔載,董貫,周衡,黃章等人躬身奏稟道:“微臣等皆以為,今科會試所取五十一名合格者皆為南方舉子,此中並無舞弊偏頗……”
“混賬。”朱元璋怒斥著打斷一眾文官所言,揮手將他們擬定的名次排名奏折狠狠擲於地下。
錦衣衛指揮使蔣賢眼見皇帝如此震怒,幸災樂禍下卻不趁機出言,隻因他深知重新閱卷這般結果不但朱元璋不會滿意,便是那數個北方籍貫的官員也絕不會善罷甘休,自己卻又何必非要去做這個惡人不可?
果不其然,禦史楊道邁步出列奏道:“微臣楊道啟奏吾皇,如此結果豈能令天下讀書舉子信服?勢必使得朝廷科舉取士失信於天下。”說到這裏,轉身手指張信接道:“微臣以為侍讀張大人似有和劉三吾串通舞弊之嫌。”
“放屁。”東宮侍讀黃子澄聽得楊道此刻這般落井下石的言語,實在按耐不住,忍不住怒聲罵道。
一眾南方官員眼見重新閱卷的十二名官員中竟有十名還是選取五十一名會試合格者皆為南方士子,那裏還會懷疑劉三吾,張信等人舞弊偏袒,也是紛紛出列奏稟。一時間雙方相持不下,在朝堂之上吵嚷不休,爭得麵紅耳赤。若非顧忌朝堂之上的君臣禮儀,隻怕揮拳相向都是大有可能。
朱權本以為此次重新閱卷,隻要選取幾個北方士子作為貢士,便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豈不料這場關於科舉舞弊偏袒的糊塗官司竟是如此一波三折,不禁皺起了眉頭,也是默不作聲,冷冷斜睨了河南籍禦史楊道,心中暗自忖道:常人以為刀劍乃是凶器,殊不知這些文人的三寸不爛之舌,方才是殺人不見血的快刀。
穎國公傅有德雖也是文武雙全之士,卻隻因身為武將,對朝廷科舉取士實在不便置喙,一直默不作聲。
洪武皇帝朱元璋冷冷注視這些吵得不可開交的一眾文官,心中也是略生悔意,暗自忖道:早知張信這幹腐儒居然如此冥頑不靈,朕便不該讓他們重新審閱考卷,思慮及此,忍不住拂袖怒喝道:“夠了。”眼見一眾文官閉上了嘴巴,心中暗自忖道:處非常之事,當以非常之手段。思慮及此,雙目隱射寒光,森然言道:“劉三吾,張信,嚴叔載,董貫,周衡,黃章及一應禮部官員徇私舞弊,致使朝廷科舉取士失信於天下,其罪非輕。”說到這裏,略微一頓後冷冷接道:“念及劉三吾年歲老邁,且往昔有功於大明社稷,特免一死,流放西北。禦書房侍讀張信辜負聖恩,淩遲處死,嚴叔載,董貫,周衡,黃章……廷杖二十,罷官去職,流放邊疆。一應禮部涉案官員,交由刑部問罪。”
六部尚書侍郎以下一眾文官聞言大驚,齊齊跪倒在地,眾口一詞的要求朱元璋收回成命,再行派人重新閱卷。
朱元璋以不容置疑的口氣冷冷接道:“朕意已決,所有今科試卷文章著禮部送於禦書房,由朕禦覽決斷。”
張信聞得自己竟被判作淩遲極刑,麵色蒼白之下嘴唇輕顫,依舊默不作聲,在殿前錦衣衛挾持之下離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