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賢眼見對方臉色逐漸蒼白,身軀顫抖,心中得意之下狂笑著抽出腰側繡春刀,以冰冷銳利的鋒刃架在察罕頸項之上,獰笑道:“你的祖宗木華黎,衝進別人家中殺人放火,奸淫擄掠之時,何嚐有過借口?本官好歹找了個借口不是?”言罷右手將繡春刀重重一拖。
察罕鮮血飛濺中慘叫一聲,倒下地來。蔣賢麵露猙獰之色,怒喝道:“沈陽候察罕謀逆作亂,率府中逆黨抗拒抓捕,滿門上下,罪不容誅。”
門外一眾錦衣衛百戶,校尉聞言轟然領命,腰側繡春刀紛紛出鞘,腳步紛亂下如狼似虎般湧入。
蔣賢伸左手拭去麵頰上飛濺而來的鮮血,眼見手上血跡殷紅,猶如自己幼年之時和父親身處汙穢而暗無天日的囚牢之中,給韃子毒打時流淌的鮮血一般怵目驚心,心中隻覺得無比的快意,充滿了複仇的快感,遠勝於昔日親眼目睹藍玉身死之時。
清晨時分,天光尚未大亮之際,應天城中一處毫不惹人注目的院落中,一個瘦弱而倔強的身影閃展騰挪之際,奮力揮拳踢腿,額頭沁汗下已然頗為疲憊,眼光掃過一旁矗立的嚴父,卻絲毫不敢懈怠。
一側廊下一個相貌平庸的少婦眼見兒子苦苦堅持的身影,不禁有些心疼,有心讓兒子歇一歇的話到了嘴邊,眼角掠過一旁虎視眈眈的夫君,話到了嘴邊卻還是不敢說出口開。
身穿布衣的蔣賢眼見這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苦苦撐持之狀,眼光中一絲平常絕不會出現的柔和之意一閃而沒。
少婦緩步來到蔣賢身側,柔聲說道:“楓兒聰慧,在私塾讀書甚得先生誇讚。”說到這裏,眼光中不由自主流露出幾許得意之色。
蔣賢默然片刻後澀然說道:“讀書尚可,他日不必科舉應試。”回想起自己平生所冤枉的那些人,那些為了貪墨幾十兩銀子就給砍頭抄家的官員,輕歎道:“做一個山野村夫,倒也未嚐不是一件幸事。”他身為錦衣衛指揮使,這一輩子做過不計其數,以父母妻兒要挾他人就範的事兒,故此就連他的下屬也絲毫不知這位大人家中底細。
婦人愕然愕然注視著丈夫,心中充滿了不解。在她看來,自己的兒子若是他日讀書有成,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豈非大大的美事?自己的夫君是個做小生意之人,常常顛沛流離在外,數日不歸,她對夫君的話語不解之下頗有不滿,還是不敢鼓起勇氣出言反對,因為她內心之中總覺得自己的夫君身上總有那麼一絲說不出道不明的血腥味。
蔣賢轉頭對妻子道:“桌上的銀兩你好生收撿。”轉頭看了看伸手拭汗,朝自己走來的兒子,接道:“你明日買些布匹給他做一身衣衫吧。我今日要出遠門了,說不清何時歸來。”言罷自懷中掏出幾張紙來,交予妻子手中。
婦人回首眼見客廳桌上明顯比平時大的布包,細看手中幾張紙張,竟是城外數十畝良田的地契,不禁一呆。
“爹,你要去哪裏?”少年的雖是無知,然則內心之中的直覺卻遠比大人敏銳,此次耳聞父親又將出門,總覺得父親言語神情總有那麼一絲古裏古怪。
蔣賢強笑道:“爹欠了旁人的債,須得歸還才好。”眼見兒子一雙靈動的眼睛中流露出好奇之色,伸手拍了拍他稚嫩的肩膀,麵露凝重之色的說道:“你以後須得靠自己,千萬不要輕易欠了別人。須知這世上不是所有的債,都能以銀子償還。”說到這裏,他的腦海中突然回想起自己奉命前去藍玉府中抓捕滿門老幼之時,那個揮刀自殺,名叫王二虎的千戶。
月影西斜,禦書房中,李麟率領數個武功高強的屬下肅立一側,眼見禦書房總管薛京手中托盤上的那一杯酒,心中不禁湧起一絲快意。作為統領殿前一百零八名錦衣衛的首領,他雖和蔣賢互不統屬,內心之中對於蔣賢卻極為不服。在他看來,自己的武功智謀皆在蔣賢之上,為何此人卻能在應天城中呼風喚雨,令百官談虎色變,為何自己卻隻能守護宮中,不為世人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