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後,失國流亡而來的陳天平向朱棣請辭,便欲回轉安南。
奉天殿之上,朱棣賜陳天平綺羅紗衣各二襲,鈔一萬貫,告誡他要寬仁待下,並傳下旨意,命大理寺卿薛品,監察禦史聶聰為正副使者,率使團陪同陳天平回轉安南。命廣西總兵、征南將軍韓觀派左副將軍黃中,右副將軍呂毅統率明軍五千護送。另有密旨交予薛品,聶聰,黃中,呂毅等文武官員,領軍到達安南都城後,不必即刻返回,當盡心竭力,協助陳氏收羅部眾官員,穩固王位。
朱權內心中雖猶自存有一線狐疑,畢竟胡家父子請罪上書中有言“迎歸天平,以君事之”以表誠意,加之陳天平急迫回國登位,更為重要的還是丘溫,慶遠等地已然拿回,他對此事也實在無話可說。
月餘時光後,陳天平以及薛品,聶聰等官員匆匆南下,來到廣西境內彙合早已接到朱棣諭旨,領兵等待的左副將軍黃中,右副將軍呂毅,帶著五千明軍朝安南進發。
大軍前行自然緩慢,待得進入安南之境時,胡一元派遣的使者黃晦卿等人前來迎接,並奉上牛羊牲畜,糧草美酒酒犒勞護送的明軍,卑辭雲:“屬有微疾,難以成行,尚乞天使恕罪。”
陳天平此時誌得意滿,以為胡家父子不敢麵對自己,薛品,聶聰身為文官,不知兵事倒也罷了,左副將軍黃中卻不盡心中略微起疑,暗自忖道:讓位與人,此事何等敏感,胡一元縱使病重,何不遣兒子代父來迎,以示誠意?
領兵在外,深入他國,豈容大意?黃中當即密令手下數十個斥候快馬出營,哨探四方。待得斥候們盡皆回稟,周遭多見安南百姓前來迎接陳天平歸國,並未見有伏兵跡象,這才暗笑自己多慮,繼續率軍前行。
數千明軍一路無恙,過隘留,雞陵,進至芹站。
策馬行進間,黃中,呂毅連得哨探的斥候回稟,說是前方必經的山穀細雨漫漫下已然起霧,甚是難行。
黃中聽得前方山穀起霧,不禁皺起了眉頭。他領兵日久,警惕之心頓起,轉頭對一側皺著眉頭策馬前行的大理寺卿薛品拱手言道:“薛老大人,山路泥濘難行,以末將愚見,不如我等今夜駐紮於此,待明日天氣放晴,視野開闊,再行出發如何?”
右副將軍呂毅也笑著拱手道:“雨落不止,山路崎嶇,士卒們跋涉艱難,末將敢情老大人體諒則個,反正我等又不是前去攻城掠地,晚到兩日想來也無關大礙。”
年過五旬,花白頭發的薛品策馬趕路半日,也感甚是勞乏,聞得兩個領兵的將軍都要求自己體恤士卒,正要開口同意之際,卻見一人策馬自身側而前,朗聲笑道:“一路行來,安南百姓自發相迎,可見人心所向還在我陳氏家族。此時不過晌午時分,這山穀天氣瞬息萬變,不出半個時辰後,說不定便是天清氣朗,不如咱們快馬加鞭,趁著天黑之前穿過山穀,在城鎮歇息為上,也免得在這荒山野嶺紮營,累得士卒吃苦。”
薛品聽得陳天平訴說過了山穀便有城鎮歇腳之處,頗為動心,微笑撚須說道:“既是前方有歇馬之處,我等還是抓緊趕路吧。待到了城鎮,再讓大軍好生歇息一宿。我這把老骨頭,當真是乏了。”一麵說著話,一麵伸手捶了捶腰際。他年老體弱,奉旨一路南下,到了此時也深感疲乏,眼見此時不過晌午時分,與其在這荒山野林紮營受苦,不如抓緊趕路,到達城鎮再行歇息為上。身為大理寺卿,此次出使安南的首腦,他一路眼見胡一元遣來的使者言辭卑微,認為此行當一路順風順水,絲毫無虞,也就不介意倚老賣老一回。
陳天平聞得薛品這般說,不禁意氣風發的朗聲道:“既是如此,本王當先帶路。”言罷縱馬朝前而去。他慘遭橫禍,昔日逃亡之時飽經患難,不意今日竟有複國之幸,內心之中已是極為迫切,希望早些趕回都城,登上王位。
左副將軍黃中眼見薛品執意趕路,也隻得微微苦笑,傳令大軍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