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寒冬,正是臘月初九。
遠空的雪,時而如白鹽俱下,洋洋灑灑,晶瑩剔透;時而如飛絮黏在風中,惹人眉梢;時而又如鵝毛般紛紛揚揚,不知歸處……
白雪覆蓋了幾日的村莊,除了幾聲柴門處傳來的狗吠,天地間始終是寂寞的。偶爾有一道影子,可能是村夫急著外出,在皚皚雪地上匆匆而行,也可能是誰家的獵狗出來閑逛,在冰天雪地裏,發現了狐兔的蹤跡,窮追不舍……。
村南的幾枝寒梅,還未著花,就像阿九離開的時候一樣。然而,細看的話便會發現,冰雪棲息的枯瘦的枝條,已經抽出了花苞,隨時都可能綻開一片胭脂紅。
村北,一道身著淡青色長袍的少年禹禹獨行,衣袍的顏色被洗的有些發白,但在這冰天雪地、滿地潔白的襯托下,尤其是少年蠟白的麵容,反而顯得好看。
“阿九回來了?”
“嗯,回來了。”
“這次怎麼不見葉雨姑娘?”
“葉雨有點事,所以……”
……
村頭賣臘肉的張大叔正要關門,看到少年的身影,不禁熱情的跟他打招呼,少年也笑著回道,寒暄了幾句,阿九便告辭繼續向村南行去。
很快少年接近了村子的正中心,當他正要邁步的一刹,眼睛一亮,然後彎下腰撿起一個東西,站起身的時候“咳、咳……”,捂著嘴劇烈的咳嗽起來,看著手裏的東西他眉頭微皺,將東西輕輕放進懷裏,依舊默不作聲地向南走。
當他走到村子正中心的古井那裏,他瞥了一眼井口上蓋著的茅草,腳步一停,他記得以前的茅草厚厚的,紮得很結實。朔風呼嘯,他搖了搖頭,他繼續向前走,神色平靜,一步、兩步……
在他走過古井,要邁出第五步的時候,一陣風猛地吹過,吹過井口,卷著一些稀疏的茅草飛了起來,快要吹落到他的身上,然而在茅草的後麵,卻憑空出現一道瘦小的黑影,持劍穿過茅草刺向少年的後心。
千鈞一發之際,少年倏然俯身,身子就地急轉,一腿向後掃出,勁風呼嘯。黑衣人反應迅速,看到一擊不中,少年對自己使出怪蟒橫身,黑衣人立刻仰身而倒,然後一個鯉魚打挺跳向一邊。一切都是電光石火之間發生的,當一陣風吹過,他鬼魅般出劍刺來,他俯身躲開同時向後反擊,然後他也躲開了。
兩人各自站在那裏沉默著,許久,少年忽然開口,
“離生穀趙支燕秀形影不離,她呢?”
黑衣人回道,
“我還以為,你會到死也不屑跟我說話。”
少年聞言一怔,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兩人又陷入沉默,黑衣人想了想,覺得少年剛才問的問題自己似乎還沒有回答,便張口道,
“她是她,我是我,我跟她從來沒合過拍,趙支燕秀不過是那些無聊的人自己取得樂。”
少年又是一愣,他想不到黑衣人會這樣回答,思索了片刻他覺得自己應該再問點什麼,
“你來殺我是為什麼?”
這一次黑衣人忍不住笑了,而且笑得很痛快,笑著笑著忽然又停住了,他看著少年蠟白的臉色,有些可惜地輕歎道,
“其實我也不想死,但你要死了。我想了很久,這世上也隻有你來殺我,我才會死得安心,或者你被我殺了,我才會活得安心。”
少年聞言搖了搖頭,看著他輕聲道,
“何必呢?小的時候我就說過,你想問題的方法不對。就像剛才,我用那招怪蟒橫身是迫不得已,你明明可以從上麵躲開,卻還是跟小時候那次一樣,從下躲把衣服弄髒了。”
少年說這句話的時候,腦海中不僅浮現出一個畫麵,“兩個四五歲的孩子,穿著蹩腳的衣服,拿著兩把木劍,天還沒亮便起床練功……”
一瞬間他的思緒又回到現在,繼續說道,
“再說這個問題,我們殺了那麼多的人,何必再來殺自己……”
黑衣人不等少年說完,便有些不服氣地反駁道,
“正是因為我們殺了那麼多人,我們隻會殺人,如果最後沒有殺了自己,就太可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