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心底的煩躁漸漸平複下來,凱文逆著人群緩緩地向前走了起來,同那些急於跑路的人類格格不入,可他並不在意;那些原本被封印的記憶,如今卻恍若觸景生情般地被翻開,混雜的景象若洪水般瞬間將他淹沒,令其覺得窒息,同樣在初雪的夜晚,同樣是火光衝天的景象,隻是那份撕心裂肺的悲痛屬於他自己,而徹夜狂歡的則是人類。
他已經不記得那場紛爭是因何而起,那恐怖的噩夢從何時開始的了;或許並不是因為他真的忘記,隻是在其潛意識中不願再去回想那些傷痛的細節。他隻記得創造自己的那位溫婉的紳士焦躁地將睡夢中的自己從棺材裏拉了出來,而映入眼簾的則是衝天的火光,以及周圍縈繞著的濃烈汽油味。
很顯然,有人趁他們捕獵完休息的空擋故意縱火,企圖借機將他們燒死,而對方的目的似乎馬上就要實現了。濃烈的黑煙讓凱文他們幾乎看不見前麵的道路,隻能慌不擇路地到處亂竄,企圖發現一線生機。搖晃的火光灼燒著他們的肌膚,熱浪包裹著他們的身體,恍如置身於高溫烤爐裏一般。即便自己早已全然冰冷,可依舊難以抵擋這樣痛苦的煎熬。
創造者走在前麵開辟著生地道路,而劈了啪啦的響聲中,隱隱傳來陣陣撕心裂肺的痛苦尖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直到最後伴隨著坍塌聲徹底消匿。緊跟其後的凱文立即留意到對方臉上隱隱的苦澀,顯然作為創造者的紳士已經感覺到了自己得力幹將的一個接一個的滅亡,就像得知自己孩子死去卻無能為力的父親;可如今的他,卻也隻能隱忍地咬著下嘴唇漠然地接受,將一切的哀傷往肚子裏麵咽。
而從那一刻起,凱文絕對這一生要永遠追隨對方,無論發生什麼,忠心不改;畢竟,創造者在醒來的第一時間,也叫醒了住在隔壁的自己,這份恩情無以回報。
隻是,要填卻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當凱文順著創造者的指引最先跑到安全地帶的時候,突然間依舊被火焰包圍渾身焦黑的創造者仿佛體力不支地猛然倒了下來,緊接著他頭頂的磚瓦承受不住火焰的煎熬突然塌了下來,沒有給凱文任何反應和挽回的機會,毫不留情地將之徹底淹沒。
一陣極其痛苦的撕心裂肺之感猛然向凱文襲來,他突然跪倒在地上,掩麵哭泣起來,血淚一滴滴地透過手指尖的縫隙滴落在白皚皚的雪地上,凝結成一塊塊無法消匿的傷疤。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創造者的離去,仿佛心底的那根希望的蠟燭徒然熄滅,他溫柔的守護之神不見了,他的世界徹底崩塌覆滅了,黑暗和空虛瞬間將之全然填充,那種感覺甚至比知道自己即將死去,還要令人難受。
而這份欲絕的悲痛,也讓他忘記了自己的敵人還在外麵埋伏等待。殘破不堪的聖亞魯西斯神廟,掩天蔽日的喧鬧與叫嚷,擁擠的人群,揮舞的火把,搖動的烈焰……那些抓住凱文的吸血鬼獵人們正在準備著對他的光之審判,觀看行刑的人群用盡了他們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話大聲地咒罵著,每罵一句都吐一口吐沫;可是這一些在凱文看來卻已不再重要,因為他的心已經在創造者離開的那一刻徹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