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凱文光之審判(1 / 2)

一隻宛如潑墨的烏鴉悄無聲息地穿過暗夜厚重的密雲,乘著夜最迅捷的冷風,飛向海邊的聖亞魯西斯神廟。這座原本古典富麗的大理石神廟如今已變得殘破不堪,在教團被打為異教的那一刻起,它就再也沒能逃脫被破壞的厄運——精巧的石雕砸碎化為塵埃,絢麗的壁畫被潑上赤眼的塗料,彩色玻璃絢麗的色彩一去不複返。歲月的洗禮使之隻剩下幾根主體石柱依舊屹立未倒,卻也被當地的執法者改為了執行斬首的行刑場。

烏鴉仿佛已找到最佳的位置,隨即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抖動著羽翎降落到一棵枯萎的樹枝上,哇哇的啼叫兩聲,仿佛要為這本就淒慘的夜再增添一份淒楚。

這個原本應是黎明前最黑暗最沉寂的時刻,此時卻充滿了掩天蔽日的喧鬧與叫嚷,擁擠的人群,揮舞的火把,搖動的烈焰,使一份憤怒的情緒浸染原本平靜的殘垣斷壁,仿佛那些滲進石縫裏的陳年血汙此刻也變得異常明亮,暗黑中透著鮮紅,正如在所有人心底沸騰那份帶著恐懼的興奮。

觀看行刑的人群用盡了他們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話大聲地咒罵著,每罵一句都吐一口吐沫,仿佛隻有這樣上帝才能永遠同自己同在。或許,也隻有這樣,才能打發完黎明前最後一段黑暗的等待。

而那個被千夫所指萬人唾棄的對象,是一個被銀鏈緊緊束縛的年輕人。在搖曳火光的照耀下,在這個初秋微涼的夜裏他看上去異常的單薄,恍若一片即將隨風而逝的落葉。

與之相比,純銀鎖鏈的光芒閃耀的甚至有些晃眼,散發出的淡銀色光暈使之透出一份不可褻瀆的神秘與聖潔。而事實也正是如此,銀鏈對年輕人皮膚的灼傷幾乎沒有一刻停止過,仿佛有千萬根蠟燭在不斷地炙烤,痛楚不斷地從所有捆綁出迅猛地傳來,即使自身的愈合機製不斷地起著作用,剛愈合的地方又會再度裂開,未愈合的地方則會因為銀鏈的重力而潰爛的更深,恍若一個周而複始的噩夢。鮮血順著銀鏈滑落,流淌的同時發出滋滋的蒸發聲,形成一層淡淡的血霧,與銀光交相輝映。

這幾乎是場沒有任何勝算可言的消耗戰,最終隻會落得個精疲力乏血盡骨枯。

可是又有哪個人類會同情一個異己的怪物,更何況自己還是對方最豐盛的食物。隻是,這種羊抓住狼的興奮常常使他們忘乎所以,甚至都未察覺到一個黑衣人的突然出現。

站在人群最前麵的,也是這場行刑最具權威性的審判官,漠然地看了看懷表,又想東邊的海麵望了望,思忖了片刻,仿佛下了決心般整理了一下黑呢絨製服,最後清了清嗓子,示意所有人安靜下來。

一陣夜風吹亂了審判官幾縷灰白色的頭發,使他的樣子看上去有些可笑,然而那張像往常一樣繃著的撲克臉卻能立即讓人放棄這個念頭,麵沉似水地幾乎能讓所有的喜劇立刻變成無趣的文藝片。更何況,論地位他在這裏可算最大,那些當官的抑或貴族對於要熬一整夜來看行刑沒有絲毫的興趣。

戴上單片眼睛,審判官從口袋裏拿出蠟封的來自教會最終的判決書,毫無生氣地大聲宣讀,人證、物證一條條的認真羅列而出,比家庭主婦的購物單還要細致,仿佛少念了一個音節都是對教會的褻瀆。然而,即便是他自己也相當清楚,這一切隻不過是例行公事的走過場罷了,隻要“血族”這一個身份,就足以讓眼前這個被束縛的年輕人萬劫不複,就像當他以這個詞作為收尾時,人們總會倒吸冷氣的駭然一般。

他有那麼一刻甚至迷戀上了這個聲音,聽著咒罵聲的再次響起,他的心情也開始變得很不錯,甚至有著有那麼一點小小得意,並不是每個人每一天都有宣判一個惡魔的至高權力與機會。

可無論人群如何熙攘,疼痛如何尖利,被銀鏈束縛著的年輕人宛若水晶般湛藍的眸中,沒有憤怒與怨恨,隻是滿滿的漠然,漠然地如同他淺金色的頭發和幾乎毫無血色可言的肌膚。

他早已無心去怨恨這些恍若嘩眾取寵般的人群,也無心去抗爭可能毫無公正可言的判決,事實上,對於教會判決書上大多數的謀殺案,並非自己所為,隻要略微細查便可知其一二。作為一個存在已近百年的吸血鬼,即便是愚笨,他也不會蠢到將屍體拆的七零八咧,更不用說是隨意丟棄了,隱藏蹤跡可是血族的第一要義。教會隻不過需要盡快了解那些毫無頭緒的死亡案件,以彰顯出其至上的智慧、榮耀與光輝,而把這些雜亂無章的罪名丟給本就臭名昭著的血族,無疑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