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正濃。
建安城西側的幽魂山山角,一間殘破不堪的土房內閃著微弱的燭火,忽明忽暗的光亮在漆黑的夜色中顯得陰森駭人。土房四周,蒼涼的枯木伸展著淩亂的枝椏,貓頭鷹的嘶鳴尖銳而又淒厲……
伊荻頭昏腦脹的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處巫漆抹黑的房子裏。斑駁的牆壁上有團暗淡的光影,隨風搖擺不定。
骨頭像散了架似的酸疼,伊荻隻想再睡一會兒。她呻吟一聲,又閉上眼。
一陣冷風吹來,伊荻不禁打了個冷顫。痛苦的翻個身,手臂觸到一片冰涼。
“什麼東西?”
伊荻極不情願的再次睜開眼,待她看清了那片冰涼的來源時,頓時驚坐而起。
那是一具衣著襤褸的男屍,暗紫色的臉孔已經凹陷下去,兩隻沒有生氣的眼睛突兀的瞪著。
伊荻驚恐的捂住自己的嘴,淚水在眼眶中直打轉。可是她猛然發現,自己的腿上還搭著……搭著一隻青銅色的手臂!
她緩緩轉過頭,順著那隻手,竟看到一具沒有頭顱的屍身!
“啊!……啊!……”
淒厲的尖叫聲刹那間響徹夜空,驚起烏鴉、貓頭鷹、蝙蝠等不吉利飛行物數十隻。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此乃義莊,古時的太平間。
人啊,往往都是越挫越勇,伊荻更是個中好手。饑餓,沒死;折磨,沒死;雷劈,沒死;驚嚇,半死,即,沒死。
伊荻以百米的速度衝出義莊——臨了,還不忘順手拎一隻掛在門口的白紙燈籠——頭也不回的紮進一條羊腸小道。
幽幽月色,淒慘佳人,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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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魂山,無歸林中,一隊鏢局模樣的人馬正踏著月色急急趕路。
隊首一左一右騎馬而行的兩個青年,看起來都不超過20歲,卻透出一股少年英雄的老成。倆青年身後,跟著一眾佩刀的大漢,他們分為兩路,分列在三輛馬車左右。隊尾壓車的還有十人,每人騎一匹高頭大馬。單從這壓鏢的陣勢上看,就知道馬車上所載的貨物一定價值不菲。
“哎,我說,不會真讓咱們遇見吧?”一個跟車行走的瘦臉男人看了看前方的迷霧,有些疑慮的問道。
“屬你龜兒子膽小!哪裏有鬼?老子一刀劈了他!”瘦臉男人身旁的大胡子滿不在乎的吵嚷,惹來一眾豪爽的笑聲。
瘦臉男人不滿的淬了一口,他剛要回嘴,一個白色的影子在前方不遠處一閃而過。
“你們……看……看……”
那白影一閃一閃的越來越近,瘦臉男人手指前方,嚇得語不成句。
順著他的指引,眾人都看到了。
在前方約有百十來步遠,一個披散著長發的白衣“女鬼”一跳一跳的奔他們而來。那“女鬼”長發遮麵,白裙及地,手掌一盞白燈籠,燈籠上隱約可見的“祭”字很恰當的表明了她“鬼”的身份。
右首的騎馬青年示意隊伍原地待命,眾人拔出腰間所佩武器,準備與“女鬼”拚死一搏。
不消片刻,“女鬼”蹦蹦跳跳的已近在咫尺。她及腰的長發隨風飛舞,隱約看得見的臉,死人樣的慘白。
瘦臉男人兩眼一閉,即昏了過去。
左首的騎馬青年擺開架勢,大喝一句:“何方妖孽,膽敢在此造次!”
此話一出,那“女鬼”竟“哎呀”一聲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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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荻撫著疼痛的腳踝,看著近在眼前的人馬,百感交急。
“終於看見活的了……”
她一路上沒命的跑,裙子被荊棘刮破了就那樣拖拉著跑,摔倒了立刻爬起來再跑,腳歪傷了就用一隻腳蹦,她一刻也不敢停息,深怕再看到那個鬼地方。
一想起那些暗紫色的屍身,伊荻仍抑製不住的顫栗。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咬牙忍著腳上的痛楚,伊荻緩緩站起身,從殘破的裙角撕下一塊布條將長發紮成馬尾,一瘸一拐的向那群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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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為首的青年從馬上一躍而下,伊荻立刻激動的撲了上去,緊緊的抱著他。
感覺到青年的身體明顯一僵,耳朵裏也傳進眾人的驚訝愕然之聲,可是伊荻不管了,什麼都不管了,她隻想證明自己還活著,隻想證明她看到的人也是活的。伊荻緊緊抱著他,一動不動,世界瞬間安靜下來,隻能聽到心髒跳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