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第一次遇到師傅時,我正赤著腳在雪中跳舞,在漫天飛舞的雪花中,他就像是突然出現一樣,打破了這亙古不變的寂寞。我停止了旋轉,看他打著傘慢慢走近,黛色的竹骨傘被他移在我頭頂,蒼白的手指幽幽的泛著白光。
他將傘遞給我,然後解下身上的白色長裘披在我身上,露出了裏麵鮮豔的紅衣。那樣明亮的顏色,是我第一次對於我所存在的世界裏的唯一感知。
那情景,我至今未能忘卻。
師傅是我見過穿紅衣最好看的人。
“你是誰?”外麵繁瑣的衣帶讓我很是不適,我想解開它。他卻笑著對我搖搖頭,輕輕握住了我的手,將我有些散亂的衣服重新理好。
“會冷的。”他這樣說。
“可我感覺不到。”
“以後便會了。”他並未看我,隻是望著這滿地銀白,“溫暖,陽光,春風都會感受到的。”他的眼神很是溫柔。
他似乎很篤定。
“你是誰?”這個地方並未有其他的生靈,若是有外來的人,必是會受到風雪的侵蝕,可他並未有任何的狼狽,相反,甚是淡然。
他並未回答我的話,隻是重新將傘拿了回去,頓了頓,才看著我,嘴角微微上揚,而眸子裏滿溢著笑意。風雪簌簌,入眼皆是純白。紅色的衣角伴著這飛揚的雪花被風揚起。
“我是堇夜閣的長懿,即墨長懿。若你願意,便跟我離開,從此以後,你便是我的弟子了。”很多年以後,我才知道,我是師傅唯一也是最後一位女弟子。
我不知道我從哪裏來,自有記憶起,我便一直一個人生活在這裏,朝飲風露,暮睹星辰。沒有歡笑亦無悲傷,無痛無感。隻有亙古不變的弦月和這無盡的漫漫日夜。
這樣的日夜似乎沒有盡頭。
他帶我去了一個很美麗的地方,那裏很熱鬧,不似極北之地常年的靜寂,入耳,隻有風與雪的聲音。
我很喜歡那裏。在那裏,我有一位師兄,他叫嵐修,即墨嵐修。
師傅喜歡一個人練字,一人一筆,長身獨立,美好的如同在畫中一般。我很喜歡他寫字時那身白衣裳,也喜歡他腰間的玉玦,大概是從未見過那樣青翠的顏色,他總是笑著搖搖頭,卻無任何責備。一次,我又打算故伎重施,他卻沒再配合我,一隻手依舊在作畫,另一隻手卻一把拉住了我。他將我圈在懷中。他將左手的筆遞給我,然後他的手掌覆在我的手上,掌中的白玉筆杆很是冰涼,一橫一豎……,宣紙上隻有歪歪扭扭的墨跡,他又提筆寫下了兩個字。
“——汐漓——?”我念了出來。“師傅這是什麼?”
“這是你的名字,——汐漓——即墨汐漓。”他輕輕告訴我。
有人說過,名字是一個人在這個世上存在過的唯一憑證。我想,我終究不算是白活一場。
之一
最近,我有些傷感。師傅說要帶我去魔域蹭杯茶喝都無法阻擋我愈來愈傷感的心情。微生南澈恐怕又是技癢難耐想找這九重天上唯一能和他技棋藝相當的師傅來陪他嘮嘮嗑。可把師傅借給他,誰來為我解惑,這問題盤亙在我心中已有三日,雖談不上為此日夜難眠,輾轉反側。但也為此鬱悶不樂了幾日。一杯茶而已,實在不是劃算的買賣。
微生南澈是魔域的少主。他,真真是相當無趣的一個人。倒不是因為魔域無聊才導致他這樣無趣的性子。相反,魔域內的其他生靈都很是有趣,比如,魔域穀口外守門的那兩副活生生的骷髏架,那是不知葬在哪裏的凡人,死後受了天地靈氣,竟也有了靈。第一次去時就看到他們拆了身上不知哪處的骨頭在教訓無意間闖進來的精怪。
我與師傅走近時,右邊那個給裏麵的不知嘀咕了什麼,倒不是我道行淺聽不到,主要是,他那一口白晃晃的牙實在滲人,思維自然跑遠了。再回神時,就看到裏麵出來一隻半成型的黑熊精端著一碗不知名的黑糊糊的東西出來了。
“長懿上仙來了,我家少主與息止君在裏麵品曲,不知上仙是一同還是先歇息?”黑熊精端著那個東西又湊近了一步。
師傅衣袖一揚,眉目一挑,“哦,息止君也在。司音那個匹夫是不是也在?”
黑熊精端著那個東西有些費力的點點頭道“司音上神在息止君旁邊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