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琴收起來,輕拭去上麵的血跡,衣袍隨風鼓起來,唇角牽起一抹苦笑,輕輕轉身,“夜深了,汐漓早些回去吧。”
我上前一步欲攔住他,“南澈!”
他停下了腳步,卻沒有轉身,清潤的聲音微微顫抖,“汐漓,這本就是我的錯。”頓了頓,又帶著微微的歎息,“汐漓,你主世間帝星命運,一個朝代的更迭不過寥寥幾筆,卻遵著他們各自的命數。你還不明白嗎?我遵命格,不過是想活的容易點罷了。”
他的聲音散在這片土地,隱隱的回蕩著。
白色的衣袍終於消失不見,我轉過身,穿過他設的結界,揮一揮衣袖,將這裏的屏障再加深了一層。
之一
很多年以前,他就是這片土地的君王了,雖說是一方君主,但一把鳳尾古琴就是他全部的家當。很多年以後,他有幸認識了九重天上的第一個朋友,西方神女座下排位第七的息止君,息止君也是個閑人,閑來無事就來聽聽曲,一來二去便也熟悉了。
息止君與襄駟君為同門師兄,常去凡間論道,每次去時,勢必要去喝喝花酒,聽聽曲子。他閑來無事時也會陪他去看看。
息止酒量不好,酒品更不好。半壺白玉瓶的桂花釀就能讓他沒了神仙的矜持,拉著他在房頂,指著頭頂的星宿,說要去摘一顆宿給他嵌在玉冠上。然而,第二天,南澈必定要去九重天給人家賠罪。
每到這時,息止總會用一手撐著折扇,邊搖頭,嘴中嘖嘖稱歎:“你呀,真真是無趣的很。”
時間就這樣不緊不慢的過著,後來,當初來這裏尋師兄息止的襄駟也成了這裏的常客,愛喝酒品曲的司音岄弦君也會來坐坐,愛找樂子的堇夜閣閣主長懿君也會來找他下下棋。
他自出生起就被世人定了魔域少主的名頭,起初的幾百年,他總參不透這其中的緣由,為何他不能像其他人一樣可以瀟灑,自由。那本是他最羨慕的東西。
後來,他便明白了,這九重天每一個人都同他一樣,即墨家族世世代代守著堇夜閣,岄弦管著世間的曲樂,若是有新曲他必是要去記載的。就連看起來最悠閑的息止都要去凡間講禪論道。他們都一樣,背著枷鎖在生活,與此相比,他真的不該多計較的。
他想要這裏隻有歡樂,沒有悲傷與難過。
盡管世人稱這個地方為:魔域。
魔域?緊蹙的眉頭閃過一絲不快。
周圍嬉戲打鬧的孩子,有的是上一世被凡間的那些祈求長生的道士抓去,受盡折磨而死。這樣的靈魂被拒絕過往生橋,在世間遊蕩了千年,嚐盡了世間悲苦,最後在這裏安了家。
也有靈動美麗的精靈,撲閃著翅膀停在他的琴弦上,大都是神物有了自己的意識幻化成形,卻不用擔心被放在哪位神仙的府邸孤寂一生。
有憨實可愛的鬆鼠怪,是隻愛俗世不願修仙的懶妖,每天拖著圓滾滾的身體來請教他如何變出食物,作為回報,他的窗前第二天定有幾個核桃或幾枚鬆子。
他笑了笑,把它們拿回房中。
還有幻化出自己意識的白骨,生前恰好被葬在靈力充沛的地方,接受日月精華。有了意識卻無法進入六道輪回,來這裏,常常被他用來維持治安。因為,被打的散架的骨頭它自己可以接回去。
也有當慣了神仙的,主動放棄仙藉來這裏陪一群妖怪靈魂和不太齊全的白骨玩。
他們都住在這裏。
他一個人,和這些奇奇怪怪的生靈,過的很是自在。
息止左手端著著茶葉占了一半的茶杯右手落下一枚白棋打趣:“這九重天最自在的地方莫過於南澈你的地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