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身最覺風露早【八】
之一
玖樓國【溪殿】
天邊的雲朵漸漸變了色,從窗外望去一片金黃,此時,一抹餘暉穿過這帝都內最高的樓閣,灑在躺在搖椅上的少女身上,將身上的紫衣都映襯成大紅的色,那紫衣甚是精致,夕陽將少女整個人都渡上了一片金色,在落日餘暉下,少女的睡顏顯得無比安詳。若是仔細看,你便會發現,少女的眼下有一圈淡淡的黛色。
在離躺椅不遠處,有一位身著絳紅色衣衫的男子,男子坐在不遠處的小圓桌上,旁邊架著一個小爐,此時正汩汩的冒著熱氣。
而絳紅色衣衫的男子衣衫並不整齊,似隻是披在身上而已。此時,他一手撐著頭,另一隻手拿著書冊,麵對著汩汩的小爐。
少女還在安然的睡著,小爐裏已經換了另一壺水,又在汩汩的響著。
汐漓醒來時,已是華燈初上。
汐漓這個角度隻能隱隱約約看到岄弦的臉,隔著嫋嫋的水霧,卻隻見岄弦撐著頭在讀書,修長的五指微微蜷在一起,露出的小拇指指甲圓潤飽滿,其餘四指被隱在臉頰後麵,側麵的麵孔線條流暢,肌膚晶瑩剔透,嘴唇微微抿著,小巧的鼻頭圓潤而挺拔。汐漓曾聽九重天上的人講過:司音上仙岄弦隻喜酒與曲真是可憐了那副好皮囊,而且也不止一個人講過。
果然,很是好看。
岄弦又幹起了他無聊時的老本行,小爐裏的水還未到第二沸,他剛才隻是加了點鹽。做完這一切,他才轉過身,看著靠在椅子上剛從睡夢中醒來有些惺忪的汐漓。
少女雙眼迷離,額前頭發也有幾撮翹了起來,兩頰有些許紅暈。此時,她正定定的望著自己。
“這一覺睡得可還舒服?”
汐漓收回了目光,低聲又輕咳了幾聲,沒有搭話,麵色漸漸恢複。
“還好。”
“昨日,我見了許襄,”岄弦不經意的幫她拍拍後背,“我之前一直好奇,你是用什麼法子保下了他?畢竟他敢擋的,可是神仙的天劫啊。”汐漓聽到這裏一頓。
岄弦起身離開了圓凳,眼神微微掃過坐在躺椅上的汐漓,而後聲音頓時冷下去道:“原來是令師的東西在起作用。”
汐漓白著一張小臉緊緊盯著岄弦道:“所以,你這是在質問我?”
“你別這樣看我,你和九歌不就這個性子麼,我還能把你們怎麼樣了不成?”岄弦收回手,小爐上的水到第二沸了,該放茶餅了。
汐漓這才閉上眼,氣息十分不穩,“九歌那邊自有人照顧的。”
岄弦用竹簽攪動著,慢慢將茶餅放進去,最後將之前舀出的水倒進去,最後蓋上小爐的蓋子。隨後,才轉過身,看著緊閉著眼的汐漓。
“對啊,九歌自有人照顧,你呢?是指望你那個早已經翹辮子的師傅還是冷血冷心的師兄?又或者是那個在魔域隻知道傷春悲秋的知己南澈?”岄弦語氣譏諷卻字字珠璣,但確是事實,事到如今,她身旁真的無可幫之人,真正的孤家寡人。
腦中似有萬根絲線在輕扯,每一根都牽扯著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汐漓閉上眼睛,不願再回憶。她沒有睜眼,輕輕啟唇:“不要告訴嵐修上仙。”
小爐被從火上取下,茶杯中立刻被充滿,整個溪殿都是一股濃鬱的茶香。
岄弦將眼前的茶杯緩緩推至汐漓麵前,茶香濃鬱,汐漓睜開眼,手指捏住茶杯沿,小小的吸著。自始至終,臉上從未出現其他表情。
普天之下,能能喝下這杯茶的人,有兩個人。
即墨家的兩位。
“你未免太小看即墨嵐修了。”岄弦又將自己麵前的茶杯續上,又推至汐漓麵前。
汐漓沒有說話,還是像剛才那樣小心地微呡著,良久才蹙著眉頭道:“並沒有,他並不輕易插手堇夜閣事,況且,我才是這任堇夜閣閣主。”
汐漓就那樣喝完了一杯茶,體內瞬間有了暖意,臉色也不再那樣蒼白。
那杯茶……
將茶杯放置在桌子上,她便突然感覺有點困了,這困意無緣無故,可到底也抵擋不住。汐漓慢慢倒在椅子上,就那樣,慢慢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