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倦長卿遊【三】
之一
蔥白的指尖捏著一枚黑子，在指心中摩挲許久，冰涼的觸感讓顧清池對麵的女子一愣，未幾，指尖捏著光滑的黑子輕輕扣下。
顧清池右手端起茶杯，眉毛微微蹙起，不熟悉他的人可能會覺得他心情似乎很不好，可若了解到，便知道此時他隻是在思考，那是一種棋逢對手的喜悅。
月白的衣袖拂過棋盤，清瘦的五指中，隻有食指與中指出動，白子已落在棋盤上。
汐漓微微一笑，咦～有意思。
汐漓在幽室中修煉四百年，棋藝已非常人所比擬，若非她故意不想贏，沒有人可以與她博弈半個時辰以上。
大概，九重天上，即墨嵐修與她可以打個平手。
這凡人倒是好生厲害，倒是撐了一個時辰。
顧清池拿棋子的姿勢和別人不同，旁人大都是用拇指和食指，顧清池卻不同。
她倒是有些好奇，眼神堪堪掃過對麵清俊的男子，對方卻也不惱，禮貌地微微朝她一笑。
汐漓這才上了心，捏了黑子扣在了不甚明顯的一個死門，汐漓認真起來，顧清池自不是她的對手，未過一刻鍾，便結束了這一場有些漫長的博弈。
顧清池看著殘局，起身，月白的衣衫帶起一陣藥香。
顧清池行禮稱讚道：“汐漓姑娘果真厲害。池閑時會來再次討教，到時還望汐漓姑娘莫要嫌棄。”
汐漓同他一起起身，回禮道，“齊王殿下過譽了，隻不過，汐漓恐怕不日便會離開了，若是有緣自會再來一局。”
顧清池清亮的眸子轉過來，溫潤的笑著，問道，“汐漓姑娘要離開了嗎？”
汐漓轉身道：“汐漓來齊王府已叨擾多日，白將軍之事，我已解決一二，汐漓還有其他事，恐不便多留了。”
顧清池神色淡然，語氣卻有些恍然，“汐漓姑娘要離開的事，小磊知道嗎？”
汐漓眼神有些疑惑，卻還是答道，“這是剛決定的，顧磊君該是不知道的。”汐漓忽然想起，她似乎是顧磊的師傅，若是這般唐突的走了，於情於理都不合適。
她了然的笑笑，“齊王殿下不必擔心，顧磊君本就聰慧，在府中，他的武功已經算是上乘，汐漓委實擔不起顧磊君師傅的名頭。”
顧清池點點頭，似乎並不想解釋。
汐漓其實有些奇怪，顧清池是煜國齊王，外姓藩王，以煜國近一百多年那樣血腥的曆史，怎會養成顧清池這般與世無爭的性子？
關鍵是這般與世無爭的性子，怎會是後麵在白慕清死後帶領了四十十萬兵將坑殺了大夏二十萬將士的戰場閻魔？
“你……有沒有想過以後？”汐漓捏著腰間的竹簫，她並未用敬語，好似朋友間的交談。
顧清池並不在乎那些虛禮，他平靜的生活了二十年，盤亙在胸間的那些禮儀讓他莫名的難受。
“想過的……”顧清池看向遠方。
那個方向，是如今常年戰亂的雲西。
顧清池空靈的聲音帶著微微的感歎，“將含穀一帶劃為我煜國地帶，從此雲西不再成為無人的邊疆……”
汐漓閉著眼睛微微感歎，封疆之願啊，果真還是有著皇室中人的傲骨。
“汐漓姑娘呢？”顧清池反問。
“我？”汐漓睜開眼，“我希望我的一位朋友，能變得快樂。”汐漓腦中又是那雙悲傷的平靜的眸子。
“讓齊王殿下見笑了，汐漓這等想法實在自私。”
“不必，汐漓姑娘是明澈之人，池隻是有些好奇汐漓姑娘的那位好友。”顧清池眼神清澈微微帶有些許好奇卻不讓人覺得逾越。
汐漓苦笑一聲，清朗的聲音中帶著這些許悲傷，“他……就是一個善良的有些過頭的人。”
顧清池懂汐漓不願多談，啟唇輕聲安慰，“善良，總是好的。很多人都缺一顆良善之心。”
汐漓苦笑，可九重天上，最不能有的便是善良。
譬如息止，譬如瑤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