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脆弱的心髒(2 / 2)

“幾乎已經是既成事實了呢。”

柳心然在說這話時,不知為何臉上還能保持著那份平靜的笑容。

雖然是處在黑暗之中,她的表情卻依舊清晰可見。許羽楓此時才終於發現,柳心然並不是真的在笑。那由於悲傷而伏下的雙眸與無力地咬緊的嘴唇,這樣的表情,怎麼可能會是笑?平靜是平靜,但這隻不過是平靜的接受沒有未來的未來罷了。

在這個瞬間內,許羽楓的視野被無形的扭曲起來。任何事物都看起來像是被無限放大,顯得格外清晰通徹,明察秋毫之末行終盡收眼底。

天台的那個扶手已經被時光嚴重腐蝕促鏽,斑駁的森森白漆讓人頭皮發麻。

而此刻的柳心然握緊在其上的手看起來十分的嬌小柔軟,很小,很軟。其脆弱的仿佛是欠乏抓緊未來的一絲曙光,或者是幸運之類的力量。

她的指甲修建得短短的,十分整齊。不過呢,像是她這樣的年紀的女孩子們都應該會想要去留指甲吧?也會想要塗上好看美觀的指甲油吧?

可是,可是啊……身為病人的柳心然是不被允許的。因為在緊急狀態之中,例如病人在痛苦中掙紮發狂時,留長的時間可能會抓傷醫生或護士。若不幸的撞在堅硬物品上的話,也會讓人痛不欲生。

柳心然的身上看不到未來。無論在哪一個方麵上,都可以看到她那令人心髒發酸的細節。

從未染過的長發,這是因為長期住院不能去美發店的原因所致。令人再次發怵的是,可能為她剪發的人,也是在某個醫院的某個護士小姐吧?這一頭溫婉的長發無言地述說道柳心然的漫長的住院生涯。

其實,許羽楓在第一次看見柳心然的時候,就能隱隱約約的察覺到她是長期住院的病患了……那天砸過來的PSP遊戲機,大概是因為綾綺姐怕她無聊才帶過來的吧。

柳心然她這幾年內估計沒有去買過什麼衣服。從早到晚,日複一日,年又一年,始終穿著病服或者是睡衣。穿睡衣以外的服裝是不允許,尤其是難解開的複雜衣服。所以,她估計充其量也就隻能選一下睡衣的款式而已。同時,自然而然的也是,化妝也不能被允許。

口紅、粉底、眼影、睫毛膏、護膚霜……像是這些在這個年紀女孩子應該有的東西,說不定柳心然她一個都沒有。不如說,她是不能有。

這些權利,全部都被現實的殘酷所掠奪。

不僅如此,她的今後,還會有著更多更多的珍貴寶物,也會被掠奪。

“……是得了什麼病呢?”

這是我的聲音嗎?許羽楓感到些許迷惑。

明明是從自己的嘴裏發出來的,卻讓自己趕緊非常非常的遙遠。

整個人就像是回到的試煉那天的,在送柳心然到的那個第18樓。有種血液大量不足的,腦袋中一片空白的感覺。難受,十分的難受。

不,現在的許羽楓,可能要比那個時候還要更加痛苦著。

“我的心髒有問題喔。啊,你知道心髒瓣膜嗎?就是那個在初中生物課本上寫著的。在心髒裏像是水泵一樣輸送血液的時候,為了防止血液逆流的東西。我的心髒瓣膜沒辦法正常運作。聽說,目前醫學上唯一的辦法就是動移植手術,但是因為我的血管組織都很脆弱,所以失敗的可能性非常高。手術成功的幾率……不到一成。”

柳心然的聲音不帶任何一絲起伏,感受不到任何一點抑揚頓挫。

那份語調簡直就像是在閑聊今天的晚餐——呀~雖然今天晚上有肉,是很好吃沒錯呢。但是呢,竟然沒有布丁!沒有布丁耶!你知道沒有布丁這種大事,代表著什麼嗎?我覺得醫院快破產了——柳心然以這樣的語調繼續說道:

“我的心髒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遺傳的呢。爸爸他也是同樣的病,以前和爸爸一起住院的時候。爸爸他啊,在我十歲那年毅然決然的動了手術。

手術的時候,突然停電了。導致徹底失敗,醫生們盡力試圖扭轉局麵,又勉強地動了第二次手術。結果到了最後,還是失敗。他在手術中途,心髒就再也無法跳動了。因為有過這樣的經驗,所以醫生們現在都很怕為我動手術呢。隻有那個姓洛的醫生,總是傻嗬嗬的各種安慰我。還擺出一個很欠打的手勢,說什麼‘你以為我是誰?’呢。真傻。”

許羽楓隻能靜靜的看著柳心然,將雙手藏在身後,並用力握緊。他大聲道:

“到底是誰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