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光片投影機發出陣陣聲響,投射出來的影像直射在牆壁上,影像是有如一個拳頭大小左右的器官,那是掌管人類生命的中樞。隻要這裏出事,那麼一切都完了。
洛威銘淺淺的吸了一口氣,將筆尖指向了心髒中央部位。
“柳心然的身體最大的問題就是這邊。”
“嗯……”心然的母親輕輕地點了點頭,表示回應。
“她的瓣膜附近的組織遠比常人要脆弱的多。而且現在逐漸變得更加嚴重起來的是,請看這邊,心髒的輪廓比之前變得更加模糊了。據我們主治醫師的分析,這恐怕是因為周邊組織正逐漸生長,肥大化的緣故。呼……如果就這樣繼續放任不管的話——”
洛威銘聲音不帶任何感情的持續陳述這可悲的現實。
自從成為了一名合格的醫師之後,他便避不開來的一次兩次、三次四次的重複這樣溝通行為——倒不如說,是一種幾乎能將人逼垮的儀式。無論經曆了多少次,洛威銘都無法習慣。
每當麵對病患或者是病患的家屬時,他就得逼迫自己將感情這種東西給放下。
沒準,死亡這種東西還比較容易習慣多一點呢。雖然說,也有一些同事是那種麵對患者死亡也能夠滿不在乎的討論今晚的晚餐,或者是下班了組織去那個酒吧裏爽一下的家夥。
明明所謂的人類的感情,才是最令人恐懼的……無論是悲傷也好、無論是喜悅也好;無論是痛苦也好、無論是安心也好。那一切的感情波動,都足以將人心撼搖。
隻是,在患者的家屬麵前,無論如何都一樣將感情給埋藏的好好的。家屬的情緒會影響到患者的心情與身體,保持樂觀心態的患者往往活的久一點。
——雖然也沒有久到哪裏去就是了。
“現在最好的可行辦法就是開刀動手術了。畢竟按照現在這種情況繼續發展下去的話,想讓病情有所好轉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雖然,的確是有那種不動手術也還能活到三十歲的案例,但是令媛的病情已經惡化到了一種程度——”
為了這一刻,洛威銘還特意沒吃檸檬味的棒棒糖,而是專門吃了很多甜膩到煩的橙子味。隻要將自己心中的感情波動給扼殺也就隻有這種方式了,冷漠下來,將這糟糕的事情不帶隱瞞,也不任何誇張的表達出來。
將視線轉移,不留痕跡的地閃避任何感情。無論是患者的、還是患者家屬的,以及自己的感情全部、全部都躲開,隻有這樣才能夠將病情明朗化。
患者的母親低著頭,緊握的雙手關節漸漸泛白……
像是下定決心了,她抬頭問道:
“醫生。”
“是。”
“心然那孩子……她還有救的希望嗎?”
“我會用盡一切所能,保證竭盡全力的醫治她!”
這位正陷入痛苦與悲傷的母親始終凝視著他。洛威銘也很清楚的明白她在等什麼,而他也早已準備好了答案。
“手術的成功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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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然,你沒問題吧?”
配合著心然的步伐,許羽楓緩緩地爬上樓梯。
一個人的時候還沒回過神就已經走完的路,和心然一起走時感覺起來就很漫長。這僅有幾層的樓梯,仿佛化為了延伸至天邊的雲梯,好長好長。不過也挺好的,這樣也不錯呀~能陪心然久一點。
但是這種慶幸的念頭在下一秒便被許羽楓給掐斷了。
心然“呼”地沉重吐出一口氣。
“心然,真的沒問題嗎?要不要回去休息?”
可惡,剛剛我在想什麼啊?心然是因為身體不舒服所以才會走的那麼慢啊,真是白癡啊我,還在那裏偷樂著什麼?白癡!罪惡感從胸口處湧出,許羽楓低下頭來。
“不用。”
“那休息一下可以嗎?”
許羽楓是真的很擔心。胸口深處的某個部位正在發痛,非常的難過。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東西一直盤踞在身側,就是平時對此表示出漠不關心的樣子,它也不會發出任何抗議與不滿,隻是靜靜地呆在身旁,時刻準備將災難釋放出來。
下意識想到了這裏的許羽楓回過頭來,看著身後黑色一片的階梯空間,歎了口氣。
心然搖了搖頭,並再奮力的邁開步子。
“我沒事的,走吧。”
“嗯……啊,嗯。”
牽著許羽楓的手的柳心然抬頭看著他,渾身無力地勉強擠出了個虛弱的笑容。
“我沒事噠,紫殤你就放心吧,我不會拖你後腿的。”
紫殤?
嗯……啊,這是《世界末日與最後一天》的台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