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
“請你,好好的活下去。”
戰敗方,向著勝者的請求。
自己,托付給另一個自己。
身體已經失去了任何感覺。
潰散的瞳孔已經無法將近在咫尺的芙莉婭的麵容收攬其中,黑色籠罩了一切。
緩慢的,許羽楓宛如斷了線的木偶的破爛身體在最後努力的挪動,向著芙莉婭移去。
然後。
實實的。
抱住了她的身體。
雖說是抱,但不如說是單方麵的依偎著她。
比想象中的,要溫暖的多,是當初的那個溫度。
此時,抱著許羽楓的身體芙莉婭才驚奇的發現,許羽楓的後背上直直插著一柄短截的劍刃——斬斷一切因果——斷罪幻劍。
同體同命的因果律枷鎖,正在被劍刃磨合著。
但在這消失之前,芙莉婭還是能夠感受許羽楓所承受的痛苦。
“嘿……聽好了。不要再逃避自己了,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可以。無非善惡,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將眼前的阻礙全都排除都可以,理由什麼的全部不需要。就算你再怎麼令人討厭,從結果上來說你還是讓大家都開心的笑出來,這一點我已經看到了,清清楚楚的看到了。”
許羽楓把頭靠在芙莉婭的肩膀上,對她的耳朵努力的咬字說道:
“所以,你隻需要去做你想要的就行了。為了誰複仇都沒關係,隻要最後你能夠好好的活下去那就好。無論是那個人還是我,都一定希望你能夠活下去。之後,可以過上美好的,幸福的……生活。”
最後的力量,也到此為止了。
從後背貫徹進入的斷罪幻劍終究是穿透了心髒,少年,徹底停止動作。
水滴狀的吊墜,從少年的指間中脫落,掉落在地麵上,輕輕地蕩起,下落……直到最後,再也不會動了。
腦海一片空白的芙莉婭,獨自一人抱著漸漸失去體溫的少年佇立在漆黑的世界之中。
什麼啊這是……
明明同體同命的效應已經被斷罪幻劍給斬斷了。
但是,為什麼,會感到這種……死亡的感覺?
可能是因為感到了些許冷的原因,芙莉婭稍微的抱緊了懷中的軀體。
但懷中的這個少年,哪怕他之前再怎麼囉嗦也好,到了現在也不會再開口了。無論他的腦中還存有多少血液,也都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少年的體內除了骨架以外,其他內髒全都被壓碎,從醫學的角度上來說,他已經徹底死了。
芙莉婭勝利了。
懷中的這具身體,其使用權不久後便能全數歸於她手中,到時候她就能掌握自身全部力量。並向曾經殺死她所愛之人的罪惡神明揮舞利刃,屠殺四方。
但這樣,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或者說,這樣真的是“夜盺”所希望的嗎?
“呼……”
重重的,久違的吐了口氣出來。
在除了她自己以外沒有任何人的世界中,芙莉婭默默地抱緊懷中的軀體。
如果隻是說勝利了之後沒有人為她歡呼的話,那麼她隻需要稍微搖一搖絕世之杖便能夠創造出一個全世界都在為此呐喊的和平而又瘋狂的世界,大家在為了一個少年的死亡而感到無與倫比的快樂,要多少歡呼與鮮花就有多少。
芙莉婭一動不動。
過了稍微一會,她才緩緩抬起頭來。
視線從最左,一直一直地,向著右方望去。
照耀世界的光芒已經消逝了。
什麼都沒有的漆黑一片的空間裏,隻有她一個人存在。
這裏是。
遠超於死亡,對許羽楓而言這是比起死亡還要更加恐怖的地方。
“真的,要逆著夜盺的願望,去複仇嗎?”
芙莉婭遲疑了。
那個最後的願望,刻骨銘心。
出奇的,少年的願望與夜盺的願望雖然稍有不同,但都有著一個共同點。
“好好的活下去,去過上快樂的日子,幸福的生活。”
可是,這種東西……
“真的存在嗎?”
至少,在自己所改變的世界裏,是絕對不會出現的。
那麼,在原來的、最初的那個世界裏,會存在嗎?
沒有人來幫她回答這個問題。
懷中的少年,已經死去。
換句話來說,這個少年的身上,曾經不也有著能夠讓她完成另一個心願的可能性嗎?結果到了最後,還是繞回到了原點。
為了夜盺,所以絕對不可以原諒那些神明——這是她的自作主張。可夜盺所希望的,隻是在她逃離了神明的圍剿之後,能夠找到一個可以接受她的地方,讓她幸福的活著。
於是,自我矛盾再一次上演。
隻是這一次,矛盾的人變成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