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好久不見,簡單隨意,雲淡風輕,卻又夾雜著無盡的深意,夏正瀚這一刻的神情,沒有憤和恨,亦沒有對我的仇怨,他將所有的情緒都隱藏得很深,深到令人看不透。
我的目光,一直緊緊盯在夏正瀚麵上,相比於夏正瀚的幽深和淡定,我的麵色就要豐富多了,我有驚,有疑,亦有淡淡的懼意,夏正瀚終究是不同於他人,他是我的師父,是恨我入骨的仇敵,是魔一樣的人物,現在如此猝不及防地遇到他,我難免會生出疑慮和恐懼,我不怕天不怕地,但卻打從心底裏畏懼夏正瀚,這種感覺,就像是學生見了嚴厲的老師,天然生出那種怵意。
我怔怔盯著他,目光一動未動,過了許久,我才恍然回神,開口問他:“你怎麼會在這?”
夏正瀚聞言,深潭一般的眼眸輕輕一動,微微浮現出了一絲促狹之色,他看著我,不鹹不淡道:“我為什麼會在這,你難道看不出來?”
我的心,隱隱中又亂了節奏,我的周身,充斥著濃濃的危機,夏正瀚話裏的意味,已經十分明確了,他分明就是故意等在這,等我自投羅網,這一切,似乎都是夏正瀚提前設定的圈套,而我入坑,仿似也在他的預料之中。
我努力讓自己鎮定,苦想了一會兒,然後對他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會來這裏?”
來到這聯排別墅暫居,是我們臨時做出的決定,而在此之前,我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到這來,可是夏正瀚,卻像是料定了我們會來,而且,瞧他這陣勢,他是事先做好了精心部署,似乎早有十足把握在胸,這怎麼可能?
夏正瀚聽了我這話,嘴角若有似無勾出了一抹嘲諷之意,他有些鄙視地看著我,淡聲說道:“幻影,這些時日未見,怎麼你的腦子會變得如此不靈光?你到現在,還沒明白這到底怎麼回事嗎?”
不知為何,聽到這話,我心又突突猛跳了兩下,一種莫名其妙的痛苦感覺攫住了我,我不願往那個方麵想,但現在,事實卻要逼著我往我不願考慮的地方去思索。我很清楚,自己藏身的那處老舊居民樓,是非常安全的,那是我以前秘密辦事的最佳地點,如今我藏在這地方好幾天,也一直沒被人發現,任憑黑白兩道的勢力如何尋找,也找不出我們的蹤跡。
但變數,就發生在張琛出去為我買吃食之後,他沒有為我買來吃的東西,隻回來告訴我,說我們藏匿的地點,暴露了。
因為對張琛深信無疑,所以我沒有多思考,馬上就帶著眾人撤離了那處居民樓,出來以後,我們茫然無去處,是張琛提出建議,要來這聯排別墅,也就是說,我們之所以上了夏正瀚的鉤,完全是張琛牽的線。
一想到這,我心中那種痛苦的感覺更甚了,我慢慢轉過頭,盯著我身側的張琛,不敢置信道:“是你?”
聽了我這話,我身後的二十幾名兄弟,全部猛驚了一下,大夥兒的目光,齊刷刷盯向了張琛,每個人的眼中,都是震驚和不相信。
張琛這會兒的臉色已經變得非常難看,他沒敢回視兄弟們的目光,更沒敢和我對視,他隻是低著頭,對著我,十分沉重地說了一聲:“對不起!”
一聲道歉,表明了一切,是他,張琛,出賣了我們!
一瞬間,我身後所有兄弟都爆發了,大家的情緒變得異常激烈,質疑聲,斥責聲,沉痛聲,紛紛響起:“張琛,真的是你?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
“你為什麼要這樣,張琛,你對幻影不是最信服最尊重的嗎?是你鼓勵組織我們一起投靠幻影的啊?為什麼現在你又要背叛他,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張琛,你明知幻影對我們有多好,你不是還一直記著他的恩嗎,你為什麼要幫助夏正瀚來對付幻影?”
“是啊,張琛,你根本不是這種人啊,我們兄弟都是那麼信任你,你怎麼會突然倒戈呢?”
“你這個叛徒,辜負了我們對你的信任,背棄了幻影對你的恩,你不是人!”
“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將我們這二十多個兄弟,全部往火坑裏推啊?”
“張琛,你太讓我們失望了!”
各種聲音,排山倒海般湧向張琛,張琛淹沒在兄弟們的罵聲中,一語不發,他隻是低著頭,默默承受大家的斥責,不說話,也不辯解。
我的目光,始終盯在張琛的麵上,我的心,已經絞成了一團,疼痛難當。中午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我幾次感動,感動兄弟們的不離不棄,感動他們的誓死追隨,感動於這一份難得的兄弟情,我很珍惜這患難中的兄弟情,也信任這些兄弟,尤其對張琛,我是最信任的,可我怎麼能想到,他會把我的信任碾壓得如此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