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染透過重樓的發絲向天上望去,玉盤般的圓月已垂落西山之上。
“其實我是很冷血的,不是麼。”她的目光轉向了重樓,那雙紅眸中看不出情緒,隻是俯身看著她,似在傾聽,不發一言。
“雪見待我如同姐妹,清微對我來說更是如師如父,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死了,沒做任何事不是麼。”她喃喃道。
重樓嘴角一挑,還是不發一言。
是啊,木染自嘲一笑。月至中天的那一刻才是水靈珠靈力最弱的時候,朱雀之力方能透過壓製擴散在外,讓萬妖臣服。在這之前她必須蟄伏,因為要留存著力量以避免更大的災難。然而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卻是另外一回事。
來到這裏的這一年多時間裏,她變了。不再是那個一心隻想著跟長卿在一起的木染了。她學會了權衡利弊,學會了舍棄,甚至在這過程之中,漠視了與她朝夕相處的活生生的生命。
也許她還能安慰自己,清微的死是注定的,雪見今後還是能夠活過來的。但她沒有辦法直視自己的內心。不敢直麵自己做出舍棄清微和雪見的決定的時候,潛意識中到底在想什麼。她再也不是那個一塵不染的木染了,再也不是了。
“你說得對,我們並不能掌控所有的事情。”重樓的嘴角噙著淡淡的笑,發絲被清風浮動掃過了木染的眉眼。萬籟俱靜,隻剩下風吹動樹梢的聲音,看著重樓近在咫尺的紅眸,驀地她驚覺,如今自己與他的姿勢似乎太過曖昧。淡淡一笑,側了側身,木染用雙臂撐著自己坐了起來。
“你不去保護紫萱,還有你那生生世世的宿敵加知己,總在我的身邊晃悠做什麼。”仔細想來,木染發現最近重樓在她身邊出現的頻率似乎太高,一開口,就不覺帶了玩笑的語氣。
“我若不來,你如何收場。”重樓嘴角一彎,竟絲毫不生氣。
“這不是理由。”她抱著雙膝看著重樓的紅眸,突然非常想知道這個其實並不重要的答案。“說真的,為什麼?”
空氣仿佛瞬間凝滯,重樓皺著眉頭,眼神盯著地麵,仿佛在沉思。就在木染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卻突然起身振衣而去,紅色的戰袍在烈風之中發出了獵獵之聲。
“放心不下。”
風中送來的帶著輕歎的尾音,讓她的心跳瞬間一滯。看著重樓離去的方向呆愣了半晌,她才輕輕笑了。
“總是說這麼容易讓人誤會的話。若不是知道你對紫萱的深情,我都會以為你是在表白了。”
月落西山。
處理完師父和雪見的後事,已經是後半夜了。長卿打理完一切事務,身心俱疲。原本隻是想在蜀山散散步,但一抬頭,不知道怎麼就已經走到了半山腰木染的住處。
在屋外站了半晌,幾次想敲門又怕打擾到她,呆立了一會準備回身走掉的時候,卻突然聽到裏麵傳來一聲輕笑:“進來吧。”
長卿推門走了進來,木染在床上輕輕往裏邊挪了挪,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看著他。長卿站在床邊的身影瞬間僵直,臉上泛起可疑的紅暈欲言又止。
木染幾乎忍不住要笑了出來,起身拉住他的手輕輕拽到身邊,將他摁到旁邊的枕頭上躺好,替他除去了鞋襪。“別別扭了,你今天累壞了吧。”她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