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姑娘,你是在替大嫂打抱不平?”陸之衍問。
初一這時候才驚覺到自己的失態,她現在是小小的浣衣丫鬟,沒有立場更沒有資格聲討陸之遠的薄情寡義,她尷尬地笑了一下,說:“奴婢不敢,奴婢隻是想著大少奶奶的喪事還沒有辦,就急著辦喜事。這萬一要是傳了出去,普天之下肯定都要嘲笑大少爺薄情寡義了。奴婢……奴婢是為了大少爺的聲譽著想。”
沮喪地垂著頭,因為身份卑微,在這等級分明的陸府,她居然連替枉死的人抱屈都不被允許。
忽然,一抹清涼的感覺按在頭頂,初一微微揚起頭,看到陸之衍伸手在她的頭頂揉了揉,然後笑著寬慰她:“難為你一個小丫頭替陸府著想,我想大哥他心中也有打算。說起來,大嫂真是可惜,我曾在這裏聽過她彈琴,餘音嫋嫋三日不絕,就像你的聲音一般悅耳動聽。”
初一沒防備陸之衍忽然誇讚她,沒來由地就臉上一熱,垂下了頭。
“好了,別害羞了,初一姑娘幫我曬曬書吧。”陸之衍似乎是覺察到初一的羞赧,立即輕笑著轉移了話題,初一抿著唇應了,跟著他忙前忙後起來。
忙碌了一日,回到北院住處已經是黃昏漸晚了,啞娘給初一留了飯菜,初一吃過便匆匆安睡了。
也許是太過疲憊,初一竟然一夜無夢,安然到了第二日的清晨。
一睜開眼初一就聽到啞娘在屋子外麵和人咿咿呀呀地說話,她穿衣起身出了屋門,看到了陸之遠的小廝書墨。心頭顫抖了一下,初一還是神情鎮定地走到啞娘身邊,問道:“娘,發生什麼事情了?”
啞娘一聽是初一醒來,急忙扭回頭來衝著她一通解釋,初一仔細地盯著啞娘的唇,讀懂了她的話。
原來是陸之遠那裏出了事情。陸之遠因冬初雪被火燒死而大受打擊,在與大夫人的爭執中昏厥。大夫人請表小姐蕭可人就近照顧他,近日他終於是能夠起身下地走動了。隻是誰都沒想到的是,陸之遠身體好轉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整理冬初雪的物品,她慣常撫的琴,她慣常用的胭脂水粉,以及她喜歡的衣裳。
“大少奶奶的衣裳尋不到了,怎麼到我們這裏來問?”初一明明知道衣裳的去向,但是她卻偏偏不挑明了,反而問起書墨來。
書墨顯然急的發慌,心有餘悸地對初一解釋道:“表小姐說大少奶奶的衣裳她都送到浣衣房裏去洗了,我剛剛去浣衣房看過了,那裏晾著那麼多件衣裳,我哪裏知道哪件是大少奶奶的。初一姑娘你趕緊隨我去浣衣房,這大少奶奶的衣裳再找不到,我擔心大少爺又得犯病。”
初一的柳眉隱隱跳動了一下,就像有人拿著針戳了她的心口,她看似十分隨意地問了一句:“大少爺怎麼了?奴婢聽說他近幾日在表小姐的照顧下好轉了不少,興許過幾日表小姐嫁進來,大少爺就徹底好了呢。”
書墨一邊催促著初一趕緊去浣衣房,一邊歎氣:“如果真是這樣反倒能讓人放心,自從大少奶奶出事,我就很擔心大少爺會跟著想不開。你沒有看見大少爺從外地趕回來那天,他看著大少奶奶的棺木,好像他也跟著去了一樣,大少爺暈倒的時候,大夫人的臉色比雪還白。”
“既然這麼深情,為何還要娶蕭可人為妻?”初一輕輕地說道。
書墨沒有聽清,兩人一邊往浣衣房走,一邊追問初一:“初一姑娘,你方才說什麼?”
“沒,沒什麼。奴婢是想問問,表小姐什麼時候嫁進咱們陸府來?”
書墨抬頭想了想:“大夫人原本想將大少奶奶的喪事隨意辦了,就給大少爺續弦的,但是府裏沒有人願意接這個燙手山芋。你也知道,大少爺肯定不滿意大夫人的安排,但是礙於母子的情麵也不能說什麼,誰要是接了這個差事,要麼得罪大少爺,要麼得罪大夫人。”
初一聽書墨說著不時點點頭,陸府上下沒有幾個傻子,所以大夫人一直尋覓不到合適的人選,冬初雪的喪事也就這麼一天天拖了下來。
到了浣衣房,初一熟絡地將冬初雪的幾件衣裳取了下來,整齊地疊好放進紅木托盤裏交給書墨。書墨低頭細細地看了看那些衣裳,然後為難地對初一道:“初一姑娘,要不你隨我去一趟東閣,這大少奶奶的東西我也分不清,萬一大少爺追究起來,我擔心我應對不好,又惹少爺生氣。”
見陸之遠,以初一的身份?
初一的心裏萌生出一種複雜地情緒來,她確實想見陸之遠,她有許多話要對他說,她還有許多問題要問他。但是,事已至此,她已經成了陸府裏最卑微的丫鬟初一,他更是要娶表妹蕭可人為妻了,她想對他說的一切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