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略一沉思,便在丁緩剛剛鋪就的紙上揮毫潑墨。
“龜膠4錢,鹿參5錢,準邀錢,熟地3錢,鹿膠3錢,茯苓,化橘紅,大貝,故紙,炙草(各2錢)共研細麼為丸。”唐老伯在展開的白紙上寫下這段對於他來說已經熟記於心的文字,轉身對柯寒說道,“此方性味平和較為靈驗,服者不必多疑自誤中生,凡服此藥者,量之大小隨癮之強弱而適當增減服藥,具體為白水送下,服後靜坐片時,至一七之後永斷根株不致再發,亦在人心之誠偽耳。”
柯寒接過唐老伯寫就的偏方,千恩萬謝,又聊了一會兒,就聽見石頭邁步過來,扯著破鑼般的嗓子叫道:“石大人,並二位師傅,請到‘荷花亭’用膳了!”
幾個人相視一笑,柯寒收起老郎中留給自己的戒毒偏方,站起身來,伸手做了一個“請”勢,說道:“各位,請吧!”
來到膳房一個叫做“荷花亭”的包廂,裏麵已經擺好了酒席,就等柯寒和他的客人了。這時,石頭笑嘻嘻地走過來,告訴柯寒,今天,悅來客棧為我們常駐客加料,助興來點表演,稍晚些時候,還有選美大賽呢。
柯寒啞然失笑,沒想到,21世紀的各種娛樂活動,這個大順京都可一點也不缺,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並不覺得稀奇,可是,一直忙於生計的唐郎中和小天才丁緩哪裏見過這些?雖然表現窘迫,可心裏也都在想,攀上一個督察,世麵就是兩樣!吃飯就有些囫圇吞棗,連二鍋頭的辛辣也遮不住他們的好奇與期盼。
酒到酣處,石頭將手一拍,打門外就走進來一個老漢和一個女孩。
老漢手執胡琴,一麵走,一麵就拉著弦,隨之,“荷花亭”裏就洋溢起一股柔和的音樂聲;女孩還有點矜持,她站在老漢的身後,靦腆地跟著。
“各位老爺、公子,大家好!老朽來自京都遠郊的韓家莊,今年五十又八,領著孫女初次來這悅來客棧,獻演乞討,蓋因生活所迫,還望各位大人慈悲為懷、多點施舍啊!”老漢手並未停地拉著弦,和著婉轉低沉的音樂,介紹自己。這情景,太像配樂朗誦了,不過,不是想象中的歡快,而是沉吟。
剛剛喜樂的心情一下子跌落低穀,柯寒感覺心中發酸,他怔怔地望著眼前的祖孫倆,端著酒杯的手一動不動地停在了半空。
老唐和丁緩明顯的很不自然,他們受不了和自己差不多處境的人尊稱自己為老爺公子,頃刻間,如坐針氈了。
瞅著這樣的場景,鑒定專家石頭便感覺很尷尬,他朝門外吆喝道:“這是怎麼回事?我剛剛點的演出呢,怎麼這一會兒就變了味了?”
門外有人一邊跑著過來,一邊就趕忙應聲道:“疏忽了,實在對不起啊!”
石頭滿臉掛著一張極不自然的笑紋,對柯寒道:“悅來客棧的當家的聽說我們是淮縣來的,還特意叫了一個唱淮劇的候著,誰知道怎麼會這樣了?真是掃興!”
那個女孩聽說要被趕走,就嚇得縮在她爺爺的背後,老漢則含淚一手扶著孫女的肩胛,將孫女摟著靠在自己的懷裏,不知所措,滿臉的愁容。
“出去,出去!誰讓你們進來的?一大把年紀了,溜得倒快!”一個漢子推門進來,他歉疚地滿臉堆笑,然後,又仿佛變色龍似的,轉身凶神惡煞地朝那祖孫倆高聲嚷叫,還用力推他們往外走,“悅來客棧哪是你們隨便進來的?快走,再不走,我砸了你的二胡!”
“慢!”柯寒出人意料地叫住那漢子,然後,走到老人家的跟前,憐愛地拉著他的手,柔聲道,“老人家,莫急!究竟出了什麼事情?在和平年代、繁華盛世間,竟讓你艱難到要領著孫女外出乞討的地步?”
剛剛還很驚惶的老漢驚詫地抬頭看了柯寒一眼,仿佛看到了救星似的,剛要開口,看到那個要趕他們出去的漢子的臉色,便又欲言又止了,他囁嚅著,老淚縱橫。
“去,麻煩你,叫你們的小二過來,給咱添一隻酒杯、兩隻碗和兩雙筷子,再搬兩張椅子過來!”柯寒若有所思地叫那漢子,再道,“這裏沒你的事了,剛剛隻是我的兄弟有點小誤會而已,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那漢子錯愕,躬身退著出門,隨後,還順手將房門關了。
丁緩和老唐見柯寒這般對待一個陌生的老漢,也備受感染,都站起身來,迎向老者和他的孫女,接過老者手中的胡琴,拉過一臉惶恐的女孩,就近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