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驚的馬兒在泥濘的曠野的鄉間小路上極速狂奔,久旱無雨的小路上,馬蹄蹶起的塵土飛揚,攪得霧氣騰騰。
黃峰被韁繩繞住了腳踝,拖曳著,在地上翻滾,快速前行的馬車拽得他無法站立。晏紫在車廂裏顛得七葷八素,她開始激烈地嘔吐起來。
突然,前麵不遠處,有一個放牛的少年男孩吹著短笛騎在牛背上,優哉遊哉地行走在小路上,少年全然不知危險已悄然靠近。
少年騎在牛背上,他很悠閑地晃蕩著光腳,水牛的哞叫聲和著悠揚的笛子曲調,說不出是何等的美妙。
晏紫掙紮著,好不容易拉住把手,她努力把握住平衡,極力不讓自己再次摔倒,然後,才強撐著抬起頭來往前一看,登時嚇壞了,她驚呼道:“放牛娃,快閃開,閃開啊!”
然而,小男孩聽不到晏紫的喊叫,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呢,所有外界的幹擾都驚動不了他的享受!
眼看馬車離那大水牛和騎在牛背上吹著短笛的男孩越來越近了,情況萬分危急……
晏紫聲嘶力竭地呼叫男孩,這一刻,她的那些花拳繡腿的功夫一點也施展不開,隻有恐懼溢滿了她的心頭。
昏迷中的黃峰被晏紫恐懼的尖叫聲驚醒,他心頭一緊,忽地打了一個冷戰,在依舊不停地翻滾中,瞅見了前麵的騎在牛背上的小牧童,他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拚盡全力,伸腿往車輪下一別,可惜,由於車速太快,黃峰一下子被卷進了輪子底下,長衫絞著車軸,夾在輪轂間的腿腳被卷成麻花狀,頓時,便血肉模糊了。
在就要撞上水牛的刹那間,馬車因為一隻輪轂被黃峰血肉模糊的腿腳絞死了主軸,跟著一個緩衝,轉了一個彎,停了下來。
晏紫卻因為慣性,脫手摔到了路旁的蘆葦蕩中,身上的衣衫被蘆葦勾著劃破,她慌亂地揮舞手臂,伸手亂抓蘆葦,拚命讓自己站穩了,不要倒入水中,然後大聲喊叫“救命!”。
吹短笛的牧童被後麵的動靜嚇到了,他調過頭來,怔怔地盯著站在水裏、衣衫襤褸的晏紫,滑下牛背,然後小心地慢慢靠近側翻的馬車。
當小男孩慢慢地看到血肉模糊的黃峰時,他嚇得哭了起來,又連忙返回到水牛身旁,趕著水牛往站在蘆葦蕩中的晏紫靠去。
曾經自詡十分勇敢的晏紫這一次徹底糗大了,她慌亂地抓住牛脖頸間的繩索,一把拉住,死也不肯鬆開!
在牧童的幫助下,晏紫被水牛馱回到岸邊,她顧不得說一聲感謝,就奔到車輪下,拽著黃峰的手往外拉,可是,卷進輪軸的腿腳幾乎被鉸成了肉醬,晏紫托起黃峰的頭,伸手觸及黃峰的後腦勺時,才發現,那裏被路邊的一塊大石頭撞了一個洞,離開地麵,鮮血從後腦勺的那個洞口汩汩流淌。
“醒醒,你醒醒啊!”晏紫望著沒有了呼吸、臉色蠟黃的黃峰,她差點再次暈了過去,雖然,黃峰跟自己不是一路的人,甚至是和自己的父親敵對的,盡管,自己也很反感父親很多方麵的做法,但畢竟,這是方向問題,雖然,她很感激黃峰,然而,他可是一個農民起義軍呢!
晏紫很矛盾,她慢慢地放下黃峰,在小男孩的幫助下,解開繞在黃峰腳踝上的韁繩,將已經磨成肉醬的腿腳分開,然後,很費力地移到路邊的河灘上,扒開一口坑,將黃峰埋了。
“姐姐,您是黑衫軍的人?”少年男孩看到黃峰手臂上刺著的一隻黑蝴蝶,驚訝地問晏紫,然後,竟然還有些仰慕的樣子,道,“聽族裏的長輩們說,你們專為窮苦的老百姓謀好處?打土豪、鬥地主?!”
晏紫一愣,但卻默不作聲,她的心情很是複雜,不知怎樣麵對這個問題,土豪?地主?那麼,像父親一樣的朝廷命官,派駐地方的王爺,他們會怎麼看呢?好人與壞人的概念,她已經很模糊,所以,她隻有沉默。
親眼目睹了慘不忍睹的一幕,少年男孩知道,如果沒有黃峰的舍生忘死,他肯定躲不過被馬車撞死的噩運,盡管他還不經事,但事實讓他很後怕。
和晏紫一樣,盡管已經埋了黃峰,小男孩卻仍然心有餘悸。
見晏紫沉默著,他有些惶然,重新騎上牛背,對不再多話的晏紫也諱莫如深,便也不敢多問一聲晏紫,就神情恍惚地拍打這牛屁股,默默地走了。
晏紫突然地感到很孤獨,此刻,她衣衫襤褸、一身的血汙,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