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尖銳的鳴笛,奄奄一息的連妤被送到就近的醫大附屬醫院,急診科的醫生一刻也不怠慢地對她進行搶救。隨車而來的家屬包小樓木然地在護士遞來的單子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呆呆地坐在白色的長椅上,望著搶救室掛著的百葉窗。
秒針滴答滴答地顯示著時光的流逝,在包小樓心裏,一秒像是有一年那麼長。麵對母親的自殺,她感到心力交瘁,然而又無能為力。她究竟要把希望寄托在誰身上?醫生?還是有心離去的母親?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挺年輕的醫生從搶救室出來,剛剛摘去口罩,就向包小樓走過來。包小樓見他的臉上一種遺憾的表情,自己感覺也快暈倒了,雙手心裏盡是冷汗,隻盼著奇跡發生,能聽到一點好消息,哪怕是“你的母親還在搶救”,至少證明,母親還沒有離去。那個醫生調整一下,然後說:“很遺憾,我們搶救了很久,由於連女士一心離去,割脈之前還吞食了大量安眠藥,我們已經盡力了,可是仍然沒能挽回你母親的生命。”
熟悉又殘酷的說辭,在電視裏經常出現,屢見不鮮,看電視的時候不會有什麼感覺,等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才知道這是世界上最恐怖的話。
原來悲傷到了極至,是連眼淚都留不出來的。包小樓衝進搶救室,看見醫生護士都站成一排,他們身後,是一副蓋上白布的身體,白布邊緣,還留有暗紅得近乎黑色的血跡。包小樓顫抖地掀開白布一角,又猛地蓋上,眼淚終於狂湧出來,雙腿一軟,跪倒在地,雙手緊緊抓著白布邊緣,關節泛著死白色。
“包小姐,請節哀。”一個年紀稍長的醫生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連女士離去之前,重複念著一個詩句,我想一定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包小樓抬起頭,淚流滿麵地看著醫生。
醫生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示意她一定要堅強,然後才說:“連女士念的那個詩句是——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包小樓在那一瞬間完全明白了,為什麼自己的母親當年出生於一個書香世家,卻給自己起了這麼一個不算很有文化的名字,原來這句詩裏,有這麼隱晦的含義。
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她的親生父親,竟然就是嶽明忠!
她的母親死前最記掛的兩個人,同時也是這一輩子最記掛的兩個人,一個出現於詩句前,一個出現於詩句後,連妤苦苦守了那麼多年,還是在最後一刻將多年的秘密全盤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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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鍵盤上跳動的手指忽然有那麼一瞬間的停頓,席傾城看了一眼手機,一條來自母親的短信跳入眼簾:“方便嗎?給我來個電話。”席傾城左右看看,離開座位撥通席母的電話。“媽,什麼事?”
“傾城,我看你趕快過來幫我吧,最近業務好多,涉及資金數額太大,我不敢交給現在的特助去做,因為他手上有一些資金去向不明,我有點不放心。”席母在電話那頭的口氣略帶撒嬌和抱怨。
“你放心我?”席傾城的臉上漾開一絲笑容,“就不怕我搞砸了你的生意?”
席母也笑,說:“你早一點過來也好,在我這裏先學著,你在那邊做的隻是和你專業有關的數據維護,學不到管理一個公司所需的知識。”
“我再考慮,盡快給你答複。”席傾城敷衍道。
席母撒嬌的口氣又來了:“居然給我打官腔!”
部門經理從辦公室探出頭來說:“席傾城,總裁快來巡視了,你打完電話趕快回來!”
“嗬嗬,我先掛了。”席傾城剛掛下手機,準備回辦公室,蘇荃琳的電話又風風火火地來了,他詫異地接起,問道:“荃琳姐,怎麼了?”
“不好了——”蘇荃琳省去了昵稱“傾城弟弟”,粗著嗓子說:“小樓家裏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