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的學校總算是有點兒生氣的,住宿的同學們都終於能踏出學校半步了。整個校園像是打開了門的鳥籠,有失去自由的鳥兒爭相往門外飛。
我坐在之夏的車後座上,抬頭看藍藍的天,好耀眼。單車從學校門口一直飛速滑行在繁華的街市中,上上下下、彎彎曲曲的一大段路途,我能聽見骨骼顛簸的聲音。
槐山市是一座山城,市中心就在我居住的槐山。是少有的山城都市,並不是那種適合修身養性的城市。她每天都在沸騰,過濾掉跟不上時代步伐的客觀存在。槐山市中心的繁華商業段就夾在平民住宅區和高級住宅區中央。我記得地理書上說過:在位置上,城市高級住宅區與低級住宅區是背向發展的。槐山的低級住宅區在東邊,高級住宅區在西邊。
我家在東邊,那個本來象征著希望的方向。
槐山一中是很多人擠破腦袋都想進來的中學,她和實驗高中不一樣。實驗高中是私立貴族高中,在離高級住宅區不遠的江邊;槐山一中在離槐山山頂不遠的山腰上,是這座城市所處海拔最高的建築群。
小時候,我便開始和爸爸媽媽從山腳爬到山頂,我們最常走的是“登雲梯”。“登雲梯”一直從山腳下的江邊延伸到槐山山頂。年幼時,我經常問爸爸它有多少級階梯。爸爸說,好多好多呢!這時媽媽會寵愛地對我說,息息,等你長大了,自己來數,好不好?我那時候隻知道傻傻的點頭。
後來我長大了,學會了數數,可爸爸不在了,宋含玟也變了。所以至今我也不知道這“登雲梯”究竟有多少級。
我一直搞得不太清楚槐山的公路規劃,那些像蛇一樣盤旋在山上的公路和登雲梯、萬步梯……相連,把槐山的路況搞得很複雜。
但那些公路、階梯連成了我童年的記憶。我想,終有一天槐山會被規劃成一馬平川的,那時,我就再也不能登到山頂去俯瞰槐山。
“你買個什麼樣的車子呢?”之夏在自行車廣場陪我逛了一圈又一圈,可我依然沒挑好。我看得上的太貴,便宜的我看不上。
這大概就是窮人的悲哀,有錢人買衣服看牌子,買名牌兒;窮人買衣服也看牌子,但是是看價碼。其實我想,我算不上太窮,這幾年,我憑著晚上在溜冰場當陪練,雙休日在時裝街賣衣服,也存了好幾萬了。每次想到我自己這麼成功,我都會很佩服自己。絕對是一經商的奇才。
之夏說我把錢看得太重,說,錢就是要花的,還問我是不是在攢錢買嫁妝。我會笑她,大小姐不知人民大眾的疾苦……
我看著認真幫我挑選車子的之夏說,“慢慢挑,總會遇到心儀的。”
大概是我帶著些許神遊味道和溫柔的語氣把她給嚇到了,她把臉湊近我,“喂,你丫的傻了?你嫌貴,大不了我送你一輛!”
最後我看上了一輛藍白相間的車子,和老板磨蹭了半天,人家才答應400塊賣給我。
我情緒高昂的騎著新車回到家。打開鐵門,院子裏彌漫了陣陣難聞的中草藥味兒。難道宋含玟生病了?我心裏一緊……
停好車子,掀開門簾兒,宋含玟果然在狹小的廚房裏熬藥。我看見桌上有一張一看就是醫生字跡的藥單,那些特藝術的字兒我一個也不認識,隻看清了最後的價錢:一千零三十一元整。
我下意識地捏緊藥單,她生什麼病了?要買這麼貴的藥。要知道她平時是舍不得多花一分錢的。
她轉頭看到我回來了,沒說什麼又繼續用心熬藥。過了幾分鍾,她見我還愣在那裏沒動,臉立馬黑下來,“快點兒滾回屋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