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命的欠條(1 / 2)

冷風。

南方的風還溫暖著,可過了珠江,再往上就開始變冷了。

有人說,南方的冷是帶著濕的,那是一種濕冷。

濕冷刺人骨髓,一直冷到了五髒六腑裏,如果說北方的幹冷凍掉一個人的鼻子,那麼南方的濕冷就會凍住你的血液。

冷風在呼嘯。

這風從哪裏來的?

好像是從街角的拐角處來的,抽打在這街道兩旁的旗幟廣告上,呼呼的叫喚著,敲打著人們的窗戶,可奇怪的是人們反而將窗戶關得更緊了。

在這樣的冷風裏,當然沒有什麼過客,也沒什麼路人。

不過還好有路邊攤,整整一條街唯一的一個路邊攤。

這實在難得,在一條商業凋零的街上,大多數商鋪都關掉門窗,甚至沒有行人的時候,居然還有一個路邊攤,賣的是豆腐花。

“豆腐花嘍...又香又甜的豆腐花嘍!一碗隻要一塊錢嘍!”

小攤的老板衝著空蕩蕩的街道吼了兩嗓子,往來並沒有一個客人,但他好像並不在乎,反而很開心的擦擦手,繼續擺弄著那滾燙的火爐。

不知道什麼時候,天越發陰沉,山雨欲來風滿樓。

那小攤的老板也有點熬不住了,跺著腳咒罵這鬼天氣,最後受不了,打算收拾一下回家抱老婆了。

就在這時,這條鋪著青石板的長街盡頭走來一個年輕人。

帶著皮帽子,裹著嶄新的尼大衣,看著模樣不大,卻留著一撮小胡子。

他擦得雪亮的皮鞋走在街上,落下清脆的響音,在這樣的風中顯得有些寂寞。

事實上他已經寂寞太久了,寂寞也使得他這樣的一個年輕人顯得老成,顯得蒼老了。

“我老了嗎?”

忽然一陣狂風,他頭頂一家火鍋店的招牌在風中拚命的搖曳,招牌上的鐵環與吊鉤在牆上摩擦,聲音如拉鋸慘烈,聽來令他的牙根一陣陣的發酸,這感覺可並不太好,不過他能忍受,很久以前,他就學會了忍受。

就這樣,他慢慢的走到小攤前,對老板說:“你賣的是什麼?”

老板道:“豆腐花。”

年輕人道:“除了豆腐花,還賣什麼?”

老板道:“除了豆腐花,還賣豆腐,豆漿,豆腐渣......”

年輕人聽得很仔細,他緩緩道:“聽著你賣的東西還不少,收入怎麼樣?”

老板憨厚的笑笑道:“能糊口。”

“哦。”年輕人道:“我要一碗豆腐花,加糖。”

老板確認了一遍:“加糖?”

年輕人自己挑了個位子坐下,雖然這些位子都很髒,油膩膩的,不過他總算挑到了一桌還算幹淨整潔的坐下,道:“能吃點甜,就應該多吃點,否則以後想吃了,也未必吃得到。”

“好嘞!”

這是一個奇怪的年輕人,老板雖然找不到他的奇怪之處,卻覺得他實在奇怪到了極點。

一個奇怪的年輕人喝著一碗普通的豆腐花,滾燙的豆腐花,燙到心窩裏,他喝的很慢,好像舍不得一口氣喝光,但老板看得出來,他並不是舍不得這豆腐花,而是怕喝光了便沒事可做,這道理和等車的人看報紙總是很慢是一樣的。

“你在等人?”

“哦?”年輕人看了一眼那老板,道:“你怎麼知道?”

那老板道:“我常年做生意,察言觀色總會一點的。”

年輕人點點頭道:“你說得對,那麼,你再說說,我在等什麼人?”

一個年輕人,會等什麼人?

等情人,這是最有可能的,但老板在這年輕人眼中看不到愛情的火光,所以不是在等情人。

也許他在等朋友,但朋友不應該讓他充滿了戒備。

他難道在等敵人?

老板想了無數個可能性,他心底就越發的癢了,想要看一眼這奇怪的年輕人在等什麼人。

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那碗豆腐花早已經被風吹冷了,老板的鼻子耳朵也快要被風吹掉下來了,而年輕人要等的人還沒有來。

很快天就要黑了,那老板終於受不住了,正在他想著用什麼樣的措辭來趕走這個奇怪的年輕人時,那年輕人自己站了起來,放下一塊錢,對老板說:“這個攤明天還來嗎?”

老板道:“來。”

“好!”年輕人頭也不回的走了,風將他的軀體吹得歪歪斜斜的。

一碗豆腐花,一個年輕人。

第二天直到過了午後,下午三點鍾的時候,年輕人才施施然的出現。

他好像和昨天沒什麼兩樣,同樣還是要了一碗豆腐花,老板端上碗後,忽然說道:“我的豆腐花好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