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秋冬二人的落敗,這一場天昏地暗的爭鬥似乎要落下帷幕,然林間忽然再度狂湧的竹濤讓所有人的神經都緊繃起來。
見識了半空中女魔頭的殺人不眨眼和果斷決絕的淩厲手法之後,柳淵等人再也穩不住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趁著她還未緩過氣來,先發製人!有同樣想法的幾個人默契對視,互相交換了眼色,便紛紛亮出了武器,朝那紫袍女人圍攻過去。
莫思幽趕到的時候,眼前一幕便是所有人纏鬥在一起,而那一襲紫袍在其中卻是遊刃有餘。華麗光暈,如同煙火在絢爛夜空綻放,轉瞬即逝之後,竟是成為了奪人性命的利器。饒是幾大掌門合圍,仍是顯得吃力。
“以多欺少,所謂的名門正派,也不過如此!”紫鳶冰冷的聲調透出譏誚,但未有絲毫輕敵。方才與四大符靈的一番打鬥,她雖是最終將對手一一解決,但也耗費了她不少真力。如今這幾個江湖老輩,雖是人身凡胎,但在修為方麵也算有些造詣。
這樣十幾個人圍攻過來,紫鳶也不敢掉以輕心,畢竟這些人是一心要置她於死地的!
她停留在半空,身上黑霧繚繞,雙手一上一下放在身前,掌心相對,祭出一把金色箜篌。長袖之中素手纖纖,修長十指旋即撥動琴弦,一串鏗鏘樂音傳出,疾如風、快如閃電,伴著道道狠厲金光,如同利器劈向身周眾人。
莫思幽倏忽一愣,腦子裏天旋地轉,回放出蘭軒遇害的樹林,樹幹上那道道痕跡,還有蘭軒脖子上的傷口……
乾清派的璿塵、璿光二人曾說,這世間還從未見過何等利器,能夠如此快準狠地製造出這般薄而細的傷口,正中動脈,深入咽喉,短短時間內便能致人死地。
而自紫鳶手中箜篌撩出的金光,卻剛好能製造出這樣的傷口!
仿若是晴空之中一記驚雷炸響,莫思幽呆愣半晌,瞧見眾人不敵,這才上前去對紫袍女人出手。
若說在前一刻,他還抱著最後一絲僥幸心理,眼前這個人,未必就是他的紫鳶——半夜三更從他的懷抱中逃跑的紫鳶。可是,當她看見莫思幽衝出來的時候,立馬有片刻怔愣,樂音隨著她撥弦的手指停下,戛然而止。他已飛身躍過,朝她送來一掌。
隻要撥出一串金光,必是能擊退莫思幽的正麵進攻。不得不說,他這一招有些亂了方寸,沒有絲毫的技巧可言,隻是生硬地向她劈過來。
那雙眼睛!
盡管有麵紗遮臉,可是莫思幽終究是太熟悉她了,他的丫頭,曾以為,她有著世上最純粹的眼眸,可到頭來卻發現,原來他唯一沒有看清的,便是自己的枕邊人。
所以當紫鳶赫然收音,斂了箜篌,錯愕之後才慌忙抵住他的進攻時,莫思幽覺得心口反而是傳來一陣劇痛。
兩人在半空相交,時間仿若刹那停止,隻有兩雙眼眸,攙雜著無窮無盡的複雜情愫,在黑夜中碰撞出火花。
紫鳶聽到心頭“咯噔”一聲,一陣撕心裂肺的痛。
為什麼?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裏?
當看清他的麵龐的這一刻,紫鳶就知道,有些事情,已經被拆穿了。
為何會這樣?!
來不及想更多,莫思幽推開她無力的雙臂,伸手一探,便撩開她臉上的麵紗。
狂風湧動,鼓噪著整個時空,兩人在漫天竹葉中雙雙落地,正麵相對!
紫鳶看著莫思幽冰冷的臉,那張明明無比熟悉的麵龐,此刻竟是前所未有的陌生。張了張嘴,還沒說話,鼻間已經湧上來難以自抑的酸澀,讓她的喉嚨裏也仿若被塞了一團棉花,什麼聲音都發不出。
“啊?是她!”
“莫紫鳶?”
那群人口中紛紛發出驚詫之聲。
柳淵目光一凜,發狠地瞪著紫鳶——沒想到,他一直以來竟然是在養虎為患,助紂為虐!這個魔女,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還和他最得意的門生私定終身!如今又被其他各大門派揭穿,往後這碧草山莊在江湖上的聲譽和地位,隻怕因為這個女人毀於一旦!
別人作何反應,紫鳶無暇顧及,唯獨是莫思幽的眼神,如同利刃一般,戳進她的胸口。
原本的溫柔不在,剩下的分明是發現真相之後,痛苦而絕望、埋怨而痛恨的情愫。
天地無聲,隻有風嗚咽著,穿過遠處的山崗,穿過潺潺河流,穿過古老的竹林,飄蕩向遠方。
誰也沒有說話,誰也不知道說什麼。
莫思幽掌中緊緊握著那張麵紗,蔓延整個心口的疼痛,讓他不能動彈,連一句質問都說不出口。他的目光又慢慢地越過她,看到了後麵那一群人——若是讓他們看到紫鳶,還會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