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全都是。公子還叫小人多請人手照料著,說不能出了差池。”
“這得多少糧食?”不等莊總管回答,賀月又道:“你隻說,大約能夠吃多久?”
莊總管道:“剛交割出去了一成糧食,整個風園存糧照目前用度,夠吃三月。”主要是潰軍,鐵羽軍需要官府供糧,饑民也要官府放賑。目前並不是全城性的饑荒,成化城作為索雲國的都城,本來極是富庶繁華,民間藏糧甚多,還夠吃相當一段時間。預計隨著圍城時間的增加,軍隊會漸漸減員,而饑民會越來越多。
一月之後若是仍未解圍,怎麼辦?
莊總管沒有問,葉方生倒問了:“莊先生,我聽說風園從去年夏天就開始采購糧米了,那時,霧黑賊子尚未南侵,你家公子怎麼就知道了?”
賀月也道:“霧黑蠻子狼子野心,南侵是遲早的事,我們都大意了,沒有防著他。老莊,朕也奇怪,你家公子怎麼就知道霧黑即將南侵,提前開始儲備糧食了?要是那時,他能跟朕明說,朕就能早做準備。”
莊總管稟道:“小人曾稟過陛下,小人問過公子,公子未答。”
葉方生忽然又問:“你家公子去哪了?什麼時候回來?”
“公子沒說要去哪,……也沒說要回來,大約是不會回來了。”
葉方生若有所失地輕輕舒了口氣。賀月看在眼裏,忽然被勾起了一腔怨憤:“葉大人是來替大人們探口風的?問公子去哪了,是不是還想派人去追殺?問公子什麼時候回來,是不是想在城外堵殺?他不幹朝政,不出風園,又遵紀守法,謹言慎行,哪裏惹到你們了,一再構陷迫害,就不能給他留條活路?連他走了,你們還想趕盡殺絕?”
葉方生趕緊跪下稟道:“陛下,臣絕無此意!臣是想,公子極善領軍用兵,禦下有方,又能預見霧黑蠻子的南侵,先就儲備了糧食,若是此時公子在,說不定能有什麼法子解了都城的圍,大敗霧黑蠻子。”
“哼!”賀月道:“現在想用人,就知道公子的能耐了?你以前不是想殺了公子麼?現在想人出力,就不指責公子心狠手辣,妖孽禍國了?”
枇杷穀一戰,風染幾乎殺光了葉方生帶出去的禦前護衛,參加清君側,多少也有想為慘死在風染手上的兄弟部下們報仇的意思。葉方生分辯道:“此一時,彼一時。霧黑南侵,是我們所有鳳夢人的大敵,大家該當放下私人的恩怨仇隙,齊心合力,共抗蠻子。”頓了頓又道:“前兩年,臣是看錯了公子,這兩年,臣已經不恨公子了。臣是真心希望公子能出力保住我們索雲國。”他是賀月的禦前護衛都統領,禦前護衛與暗衛一明一暗,都是專職貼身保護賀月的。葉方生常常跟隨在賀月身邊,賀月跟風染的之間的事,瞞不過他的眼。而風染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他冷眼旁觀,也漸漸明白了風染,明白之後,他就不恨風染了。對於賀月和風染的關係,在他心裏也有了重新的認識。
“依你說,朕便無力保住索雲?”
“不是!臣失言!”
賀月站著,回首看著蒼穹下前堂前廳高聳的屋頂,悠悠道:“公子已經走了,再不會回來了。最好把過去三年都忘了,就當公子從來沒有出現過。”
“臣愚魯,臣不懂。”
賀月收回目光:“起來吧,現在不懂不要緊,記著朕說過的話就行。你也可以把剛才朕說的話,轉告給其他大人們。”葉方生偷偷瞄了一眼莊總管,見莊總管是一臉了然的神情,心頭暗愧,果然,自己這等武人講到鬥心機,真沒法跟謀士比。
到了容苑外,賀月忽然想起一事來,問:“方生,去年朕叫你傳旨,叫鐵羽軍退出風園。後來淩都統說你跟許大人一起在‘勸說’公子歸案,你們到底怎麼勸說公子了?”
葉方生稟道:“其實那天,臣和許大人並沒有見著風公子。他身邊那個長隨和好幾個護院堵在門口死活不讓進,許大人是文官,不好動手,下官並未奉旨拿人,又寡不敵眾,也不好動手。許大人進不去,隻得在外麵束手無策。”
賀月一怔,沒想到當日是那個情形,不禁宛爾,繼而又是一歎,那人終歸是毫不留戀地一去不回了。賀月站在容苑門口,輕輕撫著隱隱作痛的胸口,道:“不進去了,回宮吧。”隻是在門口,就覺得那份思念欲狂,快要把自己吞噬了,哪堪進去睹物思人?如今城池被圍,正在索雲國和鳳夢大陸生死存亡的關頭,豈容他為私情感傷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