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際驅馳
冬月初二,風染一上朝就感覺到了不尋常。因為朝堂上,又是七國齊集。四位異姓王,一位合並國皇帝,非常醒目地不請自來地站在朝班前列。榮國太子挨了三十廷杖,仍被勒令在府休養,不能上朝。此外,就算風染被逐出了家族,但血脈之親是改變不了的,斷然沒有父親向親兒子下跪參拜的理,因此玄武王也未上朝。
異姓王和合並帝也跟其他親王一樣,是不用上朝管事的,除非皇帝要派事給他們。所以,但凡他們一上朝,那就表示,朝堂上將有重要之事發生。
接受了大禮參拜之後,風染不等那些異姓王合並帝開口,搶先問他們的來意。
昊國皇帝代表異姓王爺們打了個哈哈:“臣等上朝,來與陛下請安,並無他意。”
風染自然不信,可是異姓王爺們按兵不動,風染也想不出高招,便叫朝議照常進行。隻是進行了好一會兒,風染才發現,內閣學士差了一個:莊唯一怎麼沒上朝?沒上朝也沒有遞折子請休,這情況就不對了。大臣們因各種情況不能上朝,須得先遞折子請示。人不來,也沒遞折子,追究起來,可是欺君之罪。
風染便叫內侍去都統帥府看看莊唯一的情況。想著前一晚亥時,莊唯一告辭出宮時,臉上頗有倦色,是不是生了病?自己總是留著莊唯一請教討論國事,是不是把莊唯一累病了?
風染這裏剛傳了口諭,便猛聽得金鑾殿外,禦前護衛高呼道:“皇後娘娘上朝!”
後宮不幹政,這是鳳夢大陸各國不成文的規定,哪有皇後娘娘公然上朝的?
要不要把幻沙直接擋在金鑾殿外?但是,風染很快就放棄了這個念頭。他始終覺得對不起幻沙,心頭有些愧疚,便想盡可能地周全幻沙公主的體麵,所以,聽了通報,風染便沒有做出任何表示,默許了幻沙的上朝,想,就此一次,下不為例。
幻沙公主穿著深青色的九鳳翟衣,戴著九龍九鳳冠,手執玉圭,腰束玉革,身披大帶大綬玉佩,腳踏金雲龍紋青襪舄,挺胸昂頭,緩步而入,臉上脂粉淡掃,妝點適度,鎮定雍容,雖不豔麗,卻極具母儀風範。
隻是在幻沙公主身後,除了跟著兩個貼身女侍,還跟著一隊已經換成汀國軍士服的鄭家軍。金鑾殿上怎麼能容許大臣們輕易帶領兵卒進入?還是帶著兵刃進入?當初風染帶著府兵以傳旨之名強行進入,皇後可不能有樣學樣,因此禦前護衛很自然地便要把鄭家軍擋在殿外。一聽鄭家被擋,幻沙就停了前行的腳步,抬眼遙遙望向高坐在璽階上的風染。
風染則想著到莊唯一說過的,鄭家跟幻沙不過是互相利用,鄭家忠於自己勝過忠於幻沙,同時他又想周全了幻沙的體麵,便抬了抬手,示意放行。鄭家軍帶隊之人是鄭修羽,緊隨幻沙身後,並不看風染。
幻沙公主冷凝著一張俏臉,在朝班中上,緩步走到璽階之前,並沒有跪下行禮,就那麼跟風染遙遙對視著。鄭家則一部分跟隨要幻沙身後,一部分而散開在朝堂四周,隱隱對眾臣形成了一個包圍之勢,但在鄭家的圈子之外,還有禦前護衛,讓風染掌控全局。
皇後上朝,傲然不禮,朝堂的形勢頓時緊張起來。公主隻與風染對峙了數息,便回身分別一一向各位異姓王爺和昊國皇帝行禮。論身份,幻沙是皇後,皇後隻低於皇帝,卻高於異姓王,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論理,是該眾王爺向幻沙行禮才是,如今卻顛倒了,眾王爺似乎受禮受得還頗心安理得,眾臣便猜,眾王爺是被幻沙請來的?
果然,幻沙行完了禮,朗聲說到:“本宮相請殿下和各位王爺上朝,是想請殿下和各位王爺替本宮作主。”(昊國皇帝合並進來,不能再稱陛下,便退而稱殿下)幻沙回身,用手一指風染,厲聲道:“隻因,如今高倨朝堂之上的人,不配為帝!”
……
朝堂上一片靜默。
這世上沒有哪個皇後會跑到朝堂上,指著自己丈夫的鼻子說不配為帝。帝後同體,有帝才有後,若皇帝不配為帝,哪來的皇後之位?皇後得有多想不開,有多想死,才會跳上朝堂,公然指責自己的皇帝丈夫。
良久,才有個內閣學士怯怯地請問:“皇後娘娘何出此言?”
幻沙公主一抬手,其中一個女侍便把手上捧著的,拿絹紗包裹著的東西遞了上去。幻沙隨手抖開了外麵的絹紗,裏麵是一本類似帳冊一樣的東西,幻沙便拿著,請各位王爺殿下和內閣學士過目,那帳冊似的東西封皮上寫著三個大字《起居注》底下注著一行小字“聖武威帝靖亂三年”——這是一本記錄風染在後宮日常生活的史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