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際驅馳
風賀響響想了一想,覺得康親王似乎並沒有從攻打皇夫府中撈到什麼好處,反倒被大臣們利用了,還折損了不少扈從。
“利用是雙向的。大臣們利用康親王的扈從攻打皇夫府,誰知道康親王打下皇夫府後,會從皇夫府裏‘查抄’出什麼不利於你的東西來?到時候,康親王挾持著鏟除權奸的功勞,手裏又捏著不利於你的東西,說不定便會逼你讓位。當然康親王沒打下皇夫府,這些都隻是猜測,也許猜對了,也許是為父多心了。”
風賀響響忽然覺得很冷,他剛剛登基,他的二哥就想趁亂奪位!當然,也可能像風染說的,這隻是猜測。但是康親王竟然帶了三千扈從回都奔喪,又把扈從偷偷潛入城裏,其用心,簡直不言而喻!再往更深一步猜想,康親王一個年輕親王,能有多大實力和膽量?他敢做出這些舉動,倚仗的是他背後的關氏家族,朝堂大臣敢跟康親王勾結舉事,多半也是關家在中間發揮了作用。這麼說,關家……
風賀響響澀聲問道:“烏親王呢?”
“烏親王目前並無異動。”
風賀響響感覺鬆了口氣,又問:“父親,該如何處置康親王呢?”
“你是皇帝啊,該自己看著辦。康親王意圖逼宮,不過是為父的猜測,作不得準。他能擺上台麵上的罪狀隻有三條,其一,勾結大臣;其二,讓扈從潛入成化城;其三,擅自攻打皇夫府。”這三條罪狀,也都可輕可重。但是若是借此打擊了康親王和他背後的關氏勢力,不免會惹人非議:皇帝剛剛登基,就拿自己的兄弟開刀揚威,是不是太過無情了?
說到這裏,風染伸了個懶腰,又懶懶地歪在九龍禦椅上,說道:“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你不想回府,為父該回去了。”
“父親!”
風染放柔了聲音說道:“響兒,自你兩歲半,由你父皇作主,將你過繼於我,如今將近二十年了。你在為父身邊長大,為父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作為君王,你不光要聽大臣們的勸諫,更要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要相信自己的判斷。”
頓一頓,風染的聲音放得越加柔和:“響兒,為父養大你,教你成人,不圖你什麼,也不圖你傳承為父的血脈……其實,你帶給為父許多歡樂。為父本來沒有子嗣,是你讓為父得享天倫。為父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就是遇見了你父皇,過繼了你。為父心頭,感激有你們父子相伴為父這一生。”有了賀月,才懂得了情愛,才活得恣意,有了風賀響響,才得享天倫親情,因為有了賀月和風賀響響,他原本應該孤單而短促的一生,才得以圓滿。
說到這裏,風染站了起來,懷裏抱著暖壺,輕輕一歎:“為父有沒有罪,明兒朝議之後再說。你若覺得為父有罪,不妨賜為父一杯鴆酒,為父可以成全你誅殺權奸妖人的美名。隻是你要想清楚,誅殺為父,是出於你的本意,而不是被大臣所逼,這樣才能達到朝堂立威的效果。為父答允了你父皇,不讓你被人欺負,為父也隻能幫你這些了,再以後都得靠你自己了。響兒,保重吧。”
說完,風染緩步走了出去。
風賀響響聽見風染吩咐小遠去叫坐輦,大約鄭國泰去扶風染,便聽見鄭國泰驚叫道:“風叔,你身上怎麼這麼冷?!”風染淡淡道:“沒事的,回去捂捂就暖了。”懷裏明明抱著暖壺,身上仍然冰冷?父皇去後,風賀響響總覺得父親也在漸漸離去。然後風賀響響便聽見風染坐上坐輦,一路離開了。
風染一走,風賀響響隻覺得昭德殿無比的空闊。今天,他經曆了太多的事,一直處於震驚,激蕩,羞憤,惱怒……等等情緒之中,直到此刻才漸漸平靜,想到風染臨走前,那一句句宛如告別的話,心頭漸漸痛出來。往昔,父親辛辛苦苦拉扯自己長大,軍務再忙,也總把自己放在心上,把自己的事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為自己的每一點成長而欣喜,比打了勝仗還高興……父親愛護自己的點點滴滴都湧上他心頭,脹得他心頭又酸又痛。
風賀響響輕輕叫道:“父皇。父親。”
然而,風賀響響並沒有傷感太久,便叫心腹內侍去傳召暗部掌舵。
風賀響響沒忘了他是皇帝,在朝堂大臣們抱團結夥,想要逼他殺父的時刻,他必須盡可能地掌握住大局。這是一場朝堂大臣,風染和自己三方麵的搏弈,是他登基以來,麵臨的第一場大事件。如果他不能以超然的態度,從總體上把握住這場搏弈的走向,無論是讓大臣一方得逞,或者是讓風染壓住大臣,這對他今後的執政,和在朝堂上群臣中的威信,都將產生深遠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