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還是不喜歡?
笑笑深深憎惡自己竟然不能斬釘截鐵地回答不喜歡,或者幹脆不回答,直接一巴掌抽過去。她不知道自己對林以墨是一種怎樣的感情,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歡林以墨,但是她可悲地發現人竟然是有強大的適應性的,林以墨的軟磨硬泡和百折不饒的精神已經在使她逐漸軟化。從小便被父母遺棄,遣離身邊的孩子,比任何人更加熱切地渴望愛,而曾經寄托了所有情感的友情與愛情同時背叛,更讓她無所適從,林以墨這時瘋狂的表現,雖然是傷害,卻也給她一種飲鳩止渴的快樂。
拿到學位證書不久後,笑笑的哥哥結婚了,聶家雖然經濟不寬裕,還是東挪西湊了一筆錢,給他們付首期買個小房子。笑笑剛剛鬆口氣,她二姐就鬧離婚,搬回了娘家,兩姊妹一起擠在家裏,雖然沒人說什麼,可是在狹小的空間裏終日對著以淚洗麵的姐姐,她煩惱頓生。
林以墨的提議像是裹著糖漿的砒霜,明知道危險,但是對於一個饑餓的人卻是莫大的誘惑。世界上有這麼一種人,天生就很可憐,親緣會薄,比如聶笑笑,不是她和家人不相愛,而是長久的分離致使感情已經造成了厚厚的隔膜,有時候她會撐著下頜長久地發呆,對未來的路充滿迷茫:親情,讓人熱絡不起來;友情,換來的是背叛;那麼這個城市還有什麼好留戀的呢?
她還在悵然若失的時候,林以墨陰魂不散的電話就跟了過來:“笑笑,我要去遊樂場。”似乎生怕被拒絕,還急急忙忙地加了一句:“你早答應過我的——我過兩天又要走了。”
笑笑倒黴,林以墨運氣也很一般,每次計劃好去遊樂場都會被莫名其妙的事情打斷,比如天氣驟變、公司急召,有次已經臨到出門了,又傳來他祖父林萬山病重必須馬上趕回美國的消息,對於這些簡直像是有人存心惡搞的意外狀態,林以墨恨得咬牙切齒。
笑笑頭大得很:“你多大了,怎麼這麼想去遊樂場啊?”
“從沒去過啊,看電視上顯得很好玩的樣子。”他一點都不覺得羞愧,滿懷憧憬地說:“笑笑,你喜不喜歡遊樂園?如果你也喜歡,等我們回了美國,在自己家裏建一個。”
笑笑不屑地說:“去,誰答應和你回美國了。”
林以墨美麗的眼裏滿是無盡的委屈:“為什麼你總是想對我始亂終棄?”
“我……”笑笑幾乎想一拳錘下去,終於生生忍住:“我再考慮下看看吧。”
“那我們先去遊樂場。”他又興高采烈了:“你玩開心了,就會跟我一起回美國了。”
思維簡單得像個智障兒童,笑笑無語凝噎。
這天下午笑笑終於帶著林以墨來到了他夢寐以求的遊樂場,她覺得奇怪得很,林以墨明明可以去到世界上任何一個最好玩的地方,為什麼獨獨抓著她不放非要來自己這個城市裏明顯簡陋的兒童樂園呢?
“你想先玩什麼?”他們買的是通票,可以把遊樂場裏所有項目玩遍,不過周末的公園因為人多,處處都排起了長隊。
林以墨四下裏尋找了一遍:“那種……會轉的木馬……彩色的、能唱歌的。”
“旋轉木馬?”笑笑詫異地瞪大眼睛:“那是小孩子玩的誒。”
林以墨點點頭:“恩!就是那個。”
他忽然眼前一亮,拖著笑笑就跑:“在那裏!”
笑笑現在覺得自己很傻,她已經被強迫地拉著在那匹馬上坐了三次,而且耳邊一直重複的聽著“鈴兒響叮當”的歌謠,幾乎頭昏眼花,但看一下林以墨,發現他竟然還在興致盎然。笑笑忍無可忍地在第三次木馬停止轉動後爬了下來:“林以墨,你給我下來!”
林以墨看了看她的臉色,終於依依不舍地翻身下來,臨走時還溫柔地拍了拍馬頭,似乎在向它告別。笑笑找了個石凳坐下,喘著氣問:“你跟這馬有仇啊?非要連騎它三次?”
林以墨怏怏不樂地在她身邊坐下,不肯說話,秀麗的眉間也耷拉了下去。
“要不你去騎真馬嘛,那麼有錢,你可以自己養一群,想騎那匹就哪匹。”
他沉默了半晌,過了好一會細細弱弱地說道:“最後一次見媽媽……就是在遊樂場裏,她讓我上去玩,說下來的時候我們一起回家……”他想了想,又補充:“那是第一次去遊樂場,她還抱了我,不過等我下來她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