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未婚夫
父親回了府,嫣然就越發乖巧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標準大家閨秀的典範。每日到母親房裏和父親母親一起用晚膳,陪父親下下棋,品品茶。父女兩的感情與日俱增,單單看龔老爺臉上的笑容就知道。其實,龔老爺不是生來凶悍,隻是習慣平日在軍營裏對一群新兵膽子扯著嗓子大呼小叫,習慣在千萬將士麵前冷著張臉立軍威,麵對著刀劍無眼,血染山河更是麵色凝重異常。久而久之,便忘了生活還可以如此柔軟和愜意。嫣然更加肯定,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在父親麵前,也更加肆無忌憚和沒大沒小。偶爾撒撒嬌,賴幾步棋,當著父母的麵敲詐一下哥哥,小壞怡情。嫣然在家裏的地位得到了父親的認可,更是水漲船高。
二皇子的信件每日準時準點的寄來,標準的陳述,雲淡風輕的說天氣,說水患,說飲食——有時候就寥寥幾字,看到那蒼勁的字跡,嫣然就覺得莫名安心。
信,展開,折起,一封一封就裝在書案下的抽屜裏。嫣然開始習慣那霸氣的語氣,比如,他從來不問你覺得怎麼樣?卻會直接的說,相信你會同意,我有預感;他也從來不問你過得怎麼樣,卻會了當的說,知道你日子過得比我滋潤,順帶把我那份也享受了,我不介意。
也不知他從哪裏來的自信,隻是字裏行間別扭的關心和理解,讓嫣然相當受用。
除卻第一封沒有寄出的回信,嫣然再也沒有提筆回信。就如同每日看一份獨家簡報,看了便算了。有時候人是需要一位聽眾的吧,就如同自己煩躁的時候,滿肚子的話要說,從早晨不滿的一頓早餐到中午被路人撞了一下,倒垃圾一般傾述,不管好的壞的,大的小的,你隻要認真聽,說完了,我便一身輕鬆。接著,便輕裝上路。而作為聽眾的你,最好就此失憶,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就裝看不到我的頹廢與狼狽,聽不到我的抱怨和沮喪,相視一笑,我還有我的坦然和優雅。
無疑,嫣然自認為是一位好聽眾,她跟得上他的節拍,她和他的利益沒有任何衝突,她聰明的知道避重就輕。二皇子,此時此刻,在滿城狂風暴雨中,眾人皆以他為首,年紀輕輕頂著一身壓力,也難為了他,嫣然倚靠著池塘邊的欄杆心想。
池塘裏的的荷花次第開了,有的熱情盛放,粉白的花瓣一塵不染,冰清玉潔,有的含苞待放,嬌憨的樣子似未睡醒的孩童,揉著眼睛,睡眼惺忪,讓人忍俊不禁,有的頂著水滴形的花骨朵,精神奕奕,蓄勢待發。無論是早晨荷葉上打滾的露珠,午後的清涼,還是夜半沁人的荷香,嫣然總能找到喜歡它的理由,於是乎,池塘邊上的蘭心亭便成了嫣然最常逗留的地方。
嫣然來了興致,便指揮著府裏的丫頭對蘭心亭進行了一番改造,搬來了美人榻,縫製了軟墊子。此情此景,最好配上一套白瓷的茶具,圖案不必太喧嘩,襯著滿塘荷花,越是清淡越是雅致。清風相伴,此時不宜讀太過厚重的書,鄉野間流傳的人物小誌最是相配,不用費心思,嗬嗬笑兩聲,看了便可以忘記。嫣然舒舒坦坦的窩在美人榻上,伸了個懶腰,想到了頤養天年四個字。
“小姐,小姐,老爺夫人過來了。”去取衣裳的碧雲慌裏慌張的折了回來。
嫣然不舍的把手中的小書往軟墊下一塞,撇了撇嘴,嫣然正看得興起,書裏的小娘子一怒之下,換了身衣裳,點了家裏的嫁妝,大筆一揮,我要休夫!攤開前兩日臨摹一半的畫卷,荷花半開半閉,栩栩如生。
剛做好樣子,老爺和夫人便進了亭子。
“叮鈴,叮鈴。”屋簷下不絕於耳的聲音甚是悅耳動聽。
龔國安指著涼亭一角懸掛的一串碎玉風鈴說,“這玉質地不錯。”
嫣然清麗的眼睛波光一轉,前幾日嫌亭子裏太過安靜,午後小憩,丫頭們也不敢說話,恍惚間竟然有置身荒野的錯覺,心裏一陣發毛,這才想著做一串風鈴,隻是身邊沒有貝殼,轉念一想便想到了用玉珠子,與景相襯,又清脆動聽,便拆了一串鏈子,做成了風鈴。
“嫣然的首飾多得戴都戴不過來,這樣多好啊,獨樂樂不入眾樂樂,這聲音多好聽。”微風拂過,水潤剔透的碎玉迎著晨光,渙散著清透雅致的微光,叮鈴鈴的,好不悅耳。
“虧你舍得!”龔夫人握著嫣然的手,輕拍了下手背,語氣裏藏不住的寵愛。
遠遠的就見一身深灰色長衫的丁管家疾步走來,徑直走向龔老爺,麵色凝重的將藏在袖口的匕首遞上,在龔老爺耳邊低語了幾句。龔老爺麵色一沉,立馬將匕首握住,銳利的眼神掃了眼石桌對麵的嫣然,對上了龔夫人,“和我去正堂,嫣然,好好把畫畫完了,別亂跑。”起身理了理黑色繡金絲雲紋的長衫,一語不發,徑自向前走。一襲藕色紗裙的龔夫人輕輕拍了下嫣然的手背,緊隨其後。管家和龔夫人的貼身丫鬟一路尾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