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不語的子坤卻是食不知味。
餐桌上的人神色各異,一餐飯吃下來,楚雲天敏感的察覺到了這位皇家子弟的異樣,偷偷打量了嫣然,傻丫頭倒是鎮定自若,細細的挑著眼前的魚刺,旁若無人。難不成,他會錯了意?
子坤主動喊來小夥計付了銀子,夥計看嫣然也沒有任何動靜,便收了銀子,恭敬的送四位出了門。
不是嫣然小氣,開門做生意,哪有不賺錢的道理。再說了,世子爺也不差這些小錢。更何況,她的產業還不想那麼快曝光。
往日井然有序的大街今日顯得稍許混亂,浩然小心翼翼的護著妹妹,沉了聲囑咐:“這陣子外頭亂,就在府裏好好待著,沒事不要出門。”
嫣然望著大街上三五成群背著包袱的人流,疑惑的問哥哥:“他們是什麼人?”
“南方水患,百姓們流離失所,這不都聽說京城富庶,全跑來京城討口飯吃,也不容易啊!”子坤皺著眉頭,眼看著難民全湧到了京城,不出幾日,京城肯定人滿為患。人多的地方亂臣賊子必然會渾水摸魚,天子腳下一亂,周邊虎視眈眈的諸國如果要趁火打劫,內憂外亂,豈不是腹背受敵?子坤的擔心也並不是多餘,今日早朝,巡城禦史就參了一本,近日來京城多戶人家失竊,流民都沒有戶籍登記,排查起來很是困難,許多公共場合,也被難民占據,這難民,都察院是管還是不管,又該怎麼管?
整個朝堂上眾說紛紜,有人說關了城門,才能維持住京城的秩序,待南方災情有所改善,他們必然得重回故裏,建設家園,京城方寸之地,可容不下這麼多難民;有人說,難民已經流離失所,正是孤苦無依的時候,不惜千辛萬苦來到天子腳下,又怎能見死不救。無論是引經據典,據理力爭,還是說之以情,動之以理,都沒有得出一個解決的方案。爭議了大半天,懸而未決,隻能再議。
下了早朝,子坤便和浩然如同往日一般,商討了大半天,也沒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既能維持京城的治安,又能照顧到這些流離失所的難民。
嫣然看著拖家帶口的老老少少,忍不住一陣心酸,扭過頭,眼不看為靜。往子坤麵前湊了湊,仰著頭問:“朝廷就沒想著安置嗎?他們晚上住哪?”
子坤抬手自然的替嫣然理了理被風吹到唇邊的發絲,“會有辦法的。別擔心!”嫣然自幼善良,還記得嫣然十歲生辰的時候,自己帶了精挑細選的禮物到了龔府,宴席就要開始,卻久久不見嫣然現身。夫人打發了身邊的丫頭去巡了一圈,也找不著人,隻好親自過來問了浩然。
浩然自然是不知,拉上了子坤,以春暖閣為中心,一圈圈向外找。終於在圍牆角落的榕樹下看到嫣然的貼身丫頭碧雲。“小姐呢?”浩然厲聲質問。碧雲滿臉擔憂的抬著頭指了指樹上,一身綾羅綢緞的大小姐手心裏捧著一直小鳥,正以奇醜無比的姿勢半掛在樹幹上,看到來了救星,可憐兮兮的張口求救:“子坤哥哥,救我!”
子坤刹那間便被融化了,不顧身邊黑著張冰塊臉的浩然,飛身一躍,抱了嫣然下來。接過嫣然手中的小鳥,又是一躍,送到了樹上的鳥窩裏。
剛滿十歲的嫣然,昂著頭和哥哥講道理:“哥哥,小鳥它掉下來了,我就是想送它回家。不是成心要調皮的。哥哥別生氣。”伸出小手搖了搖麵色鐵青的浩然,卻見手背上,被老樹皮刮出了一大片血跡。
如此懂事善良的嫣然叫他如何不心疼?
嫣然十歲那年,他就想護著她,想守著她,一直一直,細水長流。
沒人注意,此時此刻,街角,一輛華麗的馬車放下了金邊的布簾子,馬夫輕輕揮了一下鞭子,棗紅色駿馬馬蹄一抬,脖子上的鈴鐺叮鈴鈴的響了起來,一轉彎,便不見了蹤影。
子坤一回到王爺府,照例去了書房。
“書案前的畫卷呢?”
丫頭立馬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世子爺贖罪,奴婢不知道!奴婢一直沒有動過那些畫卷!”
世子爺的畫卷,卷宗借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輕舉妄動。顫抖著雙肩,腦門連連磕在地板上,咚咚作響。
子坤歎了口氣,“起來說話!”
丫頭紅著額頭,雙目垂淚,手指糾結著站在了書案一側。
“今日還有誰來過書房?”
丫頭垂下雙眸想了想,複又抬頭看了看世子,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