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劉昆眼睜睜的看著嫣然毅然而決然的從樓上往下跳,就知道大事不妙,匆匆忙忙的就從側門逃出了梨園。
夜色正濃,晚風中的京城像往日一樣平靜美好,成群結隊的人群靜靜享受著這難得的休閑時光,或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或吟詩作對,或追逐打鬧,劉昆一臉鎮定的夾雜在人群裏,順著人流走過了京城最繁華的街道,拐進了一個漆黑的小巷子,在一家亮著燭火的小院停下,扣了四下門,沒一會便有家仆開了門迎了劉昆進去。
半炷香過後,院門口停下了一輛馬車,駕車的馬夫四下裏瞧了瞧,確定了周圍沒人,這才畢恭畢敬的掀開了簾子。車上下來主仆二人, 兩人都帶著紗帽,主仆兩人臉上都圍著白紗,隻露出黑亮的眼睛。兩人低著頭,一下馬車便閃進了院子裏。
主屋亮著昏黃的燭光,窗紙上映著一男子欣長的身影,正焦灼的來回踱步。聽到院子裏傳來的腳步聲,劉昆停下了步子,站在那側耳傾聽,一動不動。
虛掩的門被推開,主仆二人進了屋。摘下麵紗,那正是賢淑端莊的世子妃——李敏芝。“事情怎麼樣了?”
劉昆看著嫣然縱身一跳,一路上佯裝鎮定,其實七魂六魄早就嚇的隻剩下一魂一魄,此刻見了世子妃,就如同見了救命稻草,總算找到了主心骨。
“那丫頭,趁我不注意就從二樓直接就跳下去了。我當時害怕事情敗露,就從後門溜了。也不知道出沒出人命。”
看著惴惴不安的劉昆,李敏芝不由得心生怒意,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就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虧得閨中姐妹們直說梨園的劉昆那是生得風流倜儻,智勇雙全,若生在富貴人家,定是一代風流人物。世子妃便是在一次姐妹的聚會上遇見這劉昆,口舌如簧,說的那是比唱的還好聽,哄得出閣的未出閣的眾姐妹那是心花怒放,芳心暗許。
這才讓李敏芝生了心思,若是讓這劉昆有意接近那龔嫣然,豈不是手到擒來。她就是要讓那癡心難忘的世子爺睜大眼睛看看,你一心一意喜歡的丫頭是如何水性楊花,不知羞恥,竟不顧身份和一個戲子勾搭在一起。
“不是下了藥了嗎?這怎麼還能把事情辦成這樣?”
劉昆百口莫辯,隻問了句:“我也沒料到那丫頭如此烈性,那,現在該怎麼辦?”
世子妃閉著眼睛想了會,原本計劃著隻是要劉昆奪了那龔嫣然的清白,哪怕是被人撞破,隻要那龔嫣然衣衫不整,什麼事都好說。劉昆隻要一口咬定,是那龔家小姐親自打賞,對自己芳心暗許,龔嫣然的名聲便徹底完了。就算龔嫣然矢口否認,那又如何?生米煮成熟飯,還不是一樣鬧得滿城風雨。結果無外乎一,龔嫣然下嫁一戲子,從此無臉再見人,覓得如此“好”郎君,也算是好事一樁。二,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那龔嫣然也休想再在京城立足。這便是得罪她李敏芝的下場。
可萬萬沒想到,一手好牌卻輸得一敗塗地。事情鬧得如此之大,她現在卻是占不得半點便宜,還惹得一身騷。來之前世子妃就聽探子說梨園出了大事,一名小姐墜樓,不省人事,恐怕是凶多吉少。她一來不確定此人說的就是嫣然,其次,流言向來誇大其詞,還真的就這麼不經摔嗎?
直至此刻,李敏芝才意識到這一步自己走錯了。如若龔嫣然死了,世子豈不是更對故去的青梅竹馬戀戀不忘,那龔嫣然將永遠活在世子的回憶裏,活在世子的字畫裏,永遠青春貌美,顧盼生輝。而自己的此生,就要在這陰影裏永世不得翻身嗎?如若龔嫣然沒有死,這劉昆便是自己最大的威脅。
“你趕緊逃吧,趁現在天黑,明兒一早第一時間離開京城,走得越遠越好!”
“可是——”
世子妃旁邊的丫頭從袖口掏出二百兩銀票遞給劉昆。
劉昆兩盯著那薄薄的銀票,卻沒有伸手接。“世子妃,說好的可不是這個數。”
“事情辦好了自然有重賞,可事到如今,你把事情辦砸了,還討什麼賞,能保住命就不錯了。”
“若是沒有你。我劉昆何至於落到如此田地?”劉昆憤憤不平,練了多少年的童子功,吃盡了多少冷眼,打了多少年的雜,好不容易在戲班裏熬成了角,好不容易在這寸土寸金的京城裏有了一席之地。雖說沒有光宗耀主,每日裏的打賞也足夠衣食無憂,他知道自己的前途不隻在此,他相信,終有一日,他會堂堂正正的立足於京城,揚眉吐氣的享盡世間榮華。而這一切,需要蟄伏,需要機會,需要借力。憑著一副好樣貌,終於混進了權貴千金的圈子,他進退有度,幽默風趣,謙謙有禮,竟比戲文裏的公子哥還要俊俏三分,如若得到京中貴女的青睞,委身下嫁於他,他相信自己便能一步登天,從此青雲直上,鵬程萬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