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對於薛臨毅來說始終是不公平的,從小跟著母親顛沛流離,後來好不容易過了幾年安穩日子,誰知那樣的日子竟是鏡中花,水中月,生活以慘痛的教訓告訴他立世之艱難,從此他的世界隻剩下紅色,像血一樣的紅色。他曾想放棄自己沉淪而去,可是,媽媽說:“臨毅,照顧好妹妹!”
於是疼痛著,堅持著,似岸上幹渴喘息的魚,總有一天會在黑暗中終結自己的生命,盡管這命本就是腐朽而醜陋的。
可是,現在她出現了,像道光一樣,照亮了曾經漫天紅霧看不清來去的路。
薛臨毅以為姚婉發了那樣絕望的心情,或許需要消化一下避開他幾天,至少他是不可能再坐到像第四排那樣方便進出方便聽課的位置了。然而姚婉再一次顛覆了他的想象,他走進教室,室友們已經各自就位,又把姚婉身邊的位置留給了他,他踟躕了會兒猶猶豫豫的坐下,看著姚婉正襟危坐目視前方的樣子,竟有些不知道他和她要怎麼收場了。
他曾經看著她為他天天過的像打仗,她很漂亮,不是很驚豔的那種,勝在皮膚細膩眼神清亮。別的女孩子高考結束來到大學就像來到天堂,瘋狂的參加社團活動結交朋友,或是穿的花枝招展享受異性青睞的追捧,就沒有哪個像她這麼傻的,把占座位當成了大學生活的戰場,追著男生跑,還追的滿係皆知。
薛臨毅歎了口氣,事情怎麼就發展成這個樣子了呢?他的人生從未想過談戀愛,最初看到姚婉身邊總有空位,以為是巧合,次數多了,就想等著她攤牌的時候拒絕她,可是這姑娘太遲鈍,每每看到他的眼睛就回避,上課又總是偷看他,他們坐在一起基本沒說過話,每次他想說點什麼的時候她又總是落荒而逃,時間長了弄的他也開始對她緊張了。
現在,這姑娘終於明白她這是戀愛了,薛臨毅開心又驚慌。
他不知道他一直潛意識裏期待姚婉明白她愛他,他享受姚婉給予他的愛戀,同時他又害怕姚婉明白她愛他,他的人生太複雜,他害怕自己灰暗的過去侵擾姚婉明媚的人生,所以,他還是打算拒絕她。
盡管他已如此貪戀姚婉愛戀的窺視,盡管他也喜歡她。
“姚婉,晚上我在你宿舍樓下等你,我們去東邊的足球場走走吧!”
“……”姚婉以為自己幻聽了,這句子好長,音色真好聽,清越低沉的,像古箏的聲音。
薛臨毅歎了口氣:“姚婉,你沒聽錯,我想約你走走。”
“啊?”
“噢!”
“好,我知道了!”
姚婉恍恍惚惚的出了教室門,然後又回味了一下剛剛的談話內容,半天才反映過來,天啊!她要約會了!
其實她今天已經暈乎一天了,自她明白自己占位置的動機不單純之後她就不知道怎麼和薛臨毅相處了,連麵對同學的調侃也不再坦然,心裏時時處處都充滿酸澀的感覺。
然而坐在他旁邊早已成了習慣,成了理所當然,她已無法想象他身邊的位置被另一個女孩占據時她會怎麼樣,她隻知道,在他開口拒絕之前她絕不會放棄。
現在,薛臨毅約她出去會說什麼呢?是她今天看他的表情太明顯,給他造成困擾了嗎?
一直期待能和他更近一步,可是好怕這是最後的談話呀!
“圓圓,我很緊張呀!”
“傻妞兒,薛臨毅又不是傻的,看的到你的好,放鬆一點,這將是一個美妙的夜晚。”
“哼!”蘇豔雲在一旁整理床鋪,一直聽著這邊的對話,譏誚道,“姚婉,我早說過不要自以為是,你的一廂情願未必是別人需要的,薛臨毅這樣的人是不可能與你這種太過隨心所欲的人在一起的。”
姚婉的心跌到穀底,她本也沒抱希望,可是在徹底判死刑之前直接就得到同寢室的朋友的打擊,她就更是沉甸甸的提不起精神了。
夜晚,涼風習習,宿舍東邊的天然足球場上,薛臨毅和姚婉沿著外圍的小路沉默的走了一圈又一圈。等到第四圈的時候,薛臨毅鬆了鬆握緊的拳頭,輕聲道:“姚婉,我們同桌大半年了,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姚婉抬起鴕鳥似的頭,怔怔的看著麵前身姿挺拔的男子,月光透過木棉花的縫隙打下來,給薛臨毅堅毅的下巴鍍上了金光。她想,他可真好看,她有幸在最近的距離看了半年,然而,這麼短的時間怎麼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