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語淇仍還記得,第一回瞧見他抽煙還是在大一那會,那個時間,學生裏的攀比心理比現下也好不上幾分,兩位同來自鄉村的娃子初來這陌生而又繁華的大都市求學,盡管家境也都還算殷實,可仍舊不被某些大城市裏孩子待見,一度被嘲笑為“農村人”,故而很多時間兩人都以同病相憐的姿態彼此保有聯絡、同訴苦水。
其實,她與他從小便就識得,雖則她家教謹嚴算不得兩小無猜、可也有著青梅竹馬的情分,並且他們一向還是孩子間過家家公認的新娘與新郎,何況兩家還因姨媽與他大伯的聯姻平生幾分淵源,關係定然是十足的好。
原本兩人照往常那類相處的法子也並無甚不好,可問題在於兩個成年人相處一起久了,定然是生出些日久生情的橋段,有段時間她有心避開了他,而他就整日裏於她宿舍門前蹲點,一副守株待兔的無賴做派,而那時是被他逼的太緊,也生過一些斷絕往來的怪念頭。
畢竟她自小耳濡目染的思想就是考上大學走出那旮旯彈丸之地,畢竟她與男女情愛之間的故事也還陌生的緊,畢竟她在高中時期也還聽聞過他那些所謂的風流韻事,總歸是狠狠拒絕了他一頓!
似乎自那開始他的心性就有幾分變了,一度有些許孤僻的症狀,當然,這是他一同考進S大的堂弟藺子軒偷偷告知她的,她起初時候也很是惶惑,也試圖與他重歸舊好,可每每麵對他時,總也覺著心頭是有一根刺在作祟。
她並非是對他全無好感,可一邊是真誠上進的他,一邊是母親讓她繼續攻讀的誡告以及男人那些所謂糖衣炮彈的負心事件還時時耳畔縈縈,她曾一度陷入糾結的死境,在這個過程裏表妹歆瑤以及林子軒也沒少在她跟前上綱上線,可她仍舊是很難做出抉擇。
直至聽說了他戀上抽煙,她方才向姨媽征詢了意見,那個時間姨媽還是他自家的大娘,對他這家夥還是有些多了解,自然也有所偏向,故而在姨媽的撐持下,她做出了平生第一回違背母親的大膽決斷——嚐試與他交往。
所以,若幹年後,當他家大伯與姨媽同室操戈的時候,她斷然與這藺家人撇開了聯絡,因為她那時覺著藺子衿這廝就是他大伯的縮影,一個白眼狼、負心漢!當然這是後話了。
可即便那時默許與他一同約會,她也時刻以打量審視的目光來考驗這位“準男友”,好在他那個時間也還有著很大的耐心與熱誠,每日都很屁顛屁顛地跟在她後頭,是要有幾分乖順就有幾分乖順的好姿態。
而他的表白也切實沒有叫她失望,那是一回在外灘玩耍時不經意的驚喜,雖則那日之前二人也多半有些情侶的虛名,可多半隻是諸如一同看看電影、逛逛街等等程度的親昵,可算不得什真實的情侶呢,而自那之後才算有了實際的名分。
盡管已過去很多年時,她仍還記得那日的情形,是日,他們與歆瑤、子軒一行四人坐遊輪溯江而上,同遊夜上海,他們自打來了這繁華地界,還不曾盡情領略那舊時十裏洋場與現今魔都的風情,一行人自上船伊始便就坐於甲板喝著夜風、哼唱小曲相約著細數黃埔江畔的林林總總。
衝正典雅的西式建築、璀璨奪目的東方明珠、莊重肅穆的大鍾樓以及那川流不息的街道與紛繁繚亂的商鋪、高樓,似乎一切的一切都隨由曆史的步調鍍上一層耀眼的金色,也使人在如此氣氛裏讓心情保有十足的歡快和暢然。
藺子衿的表白也恰恰選在了這個好時辰,那時間她正與歆瑤唱著童謠,隻覺著甲板上的熒光燈忽的轉換了顏色,待回頭看時,人群裏徒然添增了許多熟悉的身影,多是些他們同班的男生以及藺子衿籃球隊的隊友,他確是有著好人緣,連表白也是如此的興師動眾。
以至在日後的某天她問及此事,那家夥竟很是瀟灑且羅曼蒂克地回了聲,“我是想讓全世界都知道,我愛你!”
那時間,她不明就裏就露出一派無辜且審視的神色來質問那所謂的“始作俑者”,而那廝卻聳聳肩,捏了捏那不知何時換上的小西裝,以很是渾正且嘹亮的嗓音來了個詩歌朗誦:
倘若在永恒的命輪裏
愛情已幻化成一縷蕭瑟的風
我也願在沉鬱的季節裏
向著天空呼喊
我愛你
愛你在溫雅熱誠的春夏
愛你在豁達深邃的秋冬
而這個不很體統的新詩有一個十分雅正的名字,它喚作《風中的承諾》
他聲音初落,人群中藏匿的粉色氣球便一股腦沸騰升空,那景象可十足壯觀,至少在那時看來是瞬間搶占了外灘的風采,何況他未及她回應,就又來了狂轟亂炸的路子,“伊語淇,做我女朋友,好嗎?告訴我,你愛我!”他眼神無比真誠,姿態也無比熱枕虔誠,那時情境足以任何懵懂少女為之歡欣雀躍,何況是初才嚐試了愛情甜蜜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