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妮走後,我一直陷在一種焦灼的情緒裏麵,坐立不安。
我不想被安妮看不起,但又實在羞於向齊致遠提出關於零花錢的建議,一時間左右為難,卻又無計可施。
猶猶豫豫的,一晃眼,晚餐已經備好。我們的鍾點工杜太太把菜一一擺放在桌上,熱情地招呼我們吃飯,邊喊,邊解下圍裙。
她的表情同平日裏看起來不太一樣,臉上呈現著欲言又止的猶疑,訕訕地笑著,吞吞吐吐地說:“齊先生,有件事……不知道……能不能麻煩你……”
“哦?”齊致遠淡淡應了一聲,放下碗筷,示意她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杜太太,有什麼事,請直說。”
杜太太滿臉討好,擠出一絲笑容,這才道:“齊先生既然這麼說,那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我還有個女兒在國內,齊先生是知道的……她今年大學快畢業了,我想把她接到美國來,可又怕現在的丈夫不同意……”說著,她開始抬手抹起了眼淚。
這樣的哭訴的確引人同情。我也跟著放下筷子,豎起耳朵接著往下聽。
“那你認為我能幫你什麼忙嗎?”齊致遠態度溫和,卻也未見得有多熱心。
杜太太頗為勉強地說道:“要跟齊先生開這個口,真是不好意思。但我也是沒有辦法的啊……我女兒已經考過GRE了,成績不錯,而且舊金山已經有大學向她寄出邀請,她現在正在準備辦簽證……”
“嗯哼。”齊致遠聽得還算認真,一隻胳膊肘支撐在沙發扶手處,手指做出“開槍”的樣子頂在太陽穴上,不時地做著回應。
“現在來美國上學要求出具個人資產證明,沒有八十萬根本簽不了證……”杜太太小心地看了看他,說,“所以我想問下齊先生,能不能……能不能先借我八十萬,讓我存在銀行,好開具一份資產證明,等她簽證過了,我立即就還給你!”
終於把這個要求說出來,杜太太激動得滿臉通紅,雙手交叉緊握,全身都在不住地顫抖。
我輕輕咬住筷子,等待著齊致遠的決定。
八十萬是個什麼概念,我不得而知。我們現在住的這幢房子有沒有八十萬呢?算上裝修,應該是有的吧。如果是這樣,那八十萬對他來說,應該不算什麼才是……我在心中默默盤算著,齊致遠卻保持著讓人難堪的沉默。
“杜太太……”他沉吟著,突然輕歎道,“你這是欺詐呢。”
“我一定會把錢還給你的啊!”杜太太幾乎都快哭了。
齊致遠搖頭:“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這是在欺詐美國政府。”
杜太太一怔。
我忍不住掩嘴偷偷笑。這頂帽子扣得也太大了。
齊致遠看了我一眼,接著說:“我不想卷入什麼是非。你的事,我真的愛莫能助。現在國內也不是一無是處,美國也未見得真就那麼好。還是各安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