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千代浮屠醒來的時候已是次日清晨，他揉著昨夜被綜合重擊過的脖頸，皺眉起身。腦海中隱約浮現出昨晚被綜合打暈之後被其擄走的畫麵，正要下床，這才看見背對著自己，直直地站在窗前的千代枯榮。“老祖宗？”千代浮屠有些詫異。“啊，浮屠，醒了啊？”千代枯榮的嗓音有些幹澀，語氣帶著一絲憂慮和遲疑，卻沒有轉過身來正視千代浮屠。千代浮屠不知道的是，千代枯榮已經在他的房間裏站了一夜，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沒有動過。千代枯榮不光是為了守護千代浮屠，雖然這幾日圍繞著後者陸續發生了幾起不利事件，不過在強大的前者麵前，還完全不足以影響到千代浮屠的安危。千代枯榮是在用這一夜的時間不停地反省和思考。在見識到了綜合和六方這樣妖孽般的天才之後，她在反省，是不是因為自己的過度保護，使千代浮屠減少了磨練從而失去了快速成長的機會；同時又想，如果自己將千代浮屠放養出去，固然可以使其得到更多磨練從而修為加速，但這樣——當年那些被千代伽藍深深得罪的術師家族，是不是能夠大度到不去為難千代浮屠？這其中不但包括了青氏一族和五大一等家族，甚至還包括了千代一族本身和赫連一族。若是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家族想要出手，都能輕易將目前還很弱小的千代浮屠碾壓成灰。“浮屠啊，如果老祖宗沒記錯，你現在的實力……應該是在少司命後期的水準吧？雖然，與同齡人相比也算是出類拔萃了。”“嗯。”“浮屠啊，再過幾天就是你十五歲的生日了……老祖宗真的很想很想好好陪你過完這個生日，就連這院子裏的月季花，也都是為了你種的……可是，浮屠，老祖宗知道這樣問你有些強人所難，但你能保證自己在二十歲之前突破到大司命後期甚至是長老的級別嗎？”“老祖宗……”千代浮屠有些茫然，他不知道一大早的，為何老祖宗會問這麼多奇怪的問題，以前，她可是從來沒有強迫過自己像其他孩子那樣，必須要在修為上有多大多大的成就。“浮屠啊，昨夜來劫持你的那兩個年輕人，年紀也就是在二十歲左右，可是，一個已經達到了大司命後期，另一個甚至達到了長老初期！”千代枯榮終於轉過身來正視著千代浮屠，她眼睛裏滿滿的憂慮和悲涼讓後者猛然一震，那是一種經過漫長歲月的沉澱和過度之後的人，才會具有的強烈感染力，“曆數目前千代一族的所有後輩，包括你，都沒有如此優秀之人。老太婆我真是擔心的很啊！千代一族以後是不是就要沒落了啊！老太婆我今年已經兩百一十五歲，已經活不久了……在我隕落之後，千代一族是不是從此後繼無人，任人欺淩！先輩們拚了命掙來的家業，會不會拱手於人！”說到後來，千代枯榮已是泣不成聲。“老祖宗！”千代浮屠忙不迭地下床，跌跌撞撞地跑過來抱住千代枯榮，輕拍後者的背，反倒顯得年邁的她更像個孩子，“老祖宗不哭！老祖宗不要擔心！不會的，千代一族絕不會就此沒落！就算家族裏所有的後輩們都不爭氣，還有浮屠！”“真的！”千代浮屠的話對於千代枯榮來說，簡直像是垂死之人得到了一顆強心丸，使得後者容光煥發，“那你告訴老祖宗，你……雖然這樣問無異於在揭你的傷疤，但你能不能告訴老祖宗，你到底有沒有繼承你父親的血脈和能力？老祖宗向你保證，絕對不告訴別人！”此刻的千代枯榮就像一個迫切地想要從父母那裏獲得肯定答案的孩子，麵對那樣充滿希冀的表情，真的很難讓人狠下心來說不。可是——“浮屠，這是你父親留下的手劄，你要答應娘，一定要按照這上麵記載的方法，每天都非常、非常努力地練習，一直要到你累得動不了了為止。還有，你練習的時候，不要讓別人知道，也永遠不要讓別人看到這本手劄！更不要向別人透露，與你和你父親血脈有關的所有事！”“我的浮屠……才八歲，還那麼小……以後卻要學著自己照顧自己了……對不起，浮屠，娘對不起你……可是，娘要先去找爹，要離開一段時間……”然後，那時還小小的浮屠，看見娘像白玉一樣細膩好看的手，捏著一把鋒利的匕首，刺進了她自己的胸口。鮮血，染紅了整個世界。“浮屠……等著娘，娘答應你……不會讓你永遠一個人……”明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可是現在想起來，還是很害怕、很難過、也很心痛。於是，每當自己害怕、難受和心痛的時候，就一個人翻看那本手劄，偷偷地按照上麵記載的方法練習。因為那是爹娘唯一留給自己的東西，捧著那本手劄，就好像他們還在自己身邊……可是——“啊？浮屠，快告訴老祖宗啊，你到底……到底有沒有繼承你父親的血脈和能力！”這也是一個陪伴了自己很久、很久，也對自己很好、很好的人。她那麼老了，滿頭白發，滿臉皺紋，眼睛裏的光，就像風裏搖晃的蠟燭一樣。自己真的要去將她的希望吹滅嗎？“浮屠，快說啊！”千代浮屠將拳頭攥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最後露出像以往一樣的簡單笑容——“沒有。”“轟——”千代浮屠仿佛聽到某個艱難支撐的世界，終於還是倒塌了的巨大聲響。千代枯榮眼裏本就微弱的那一抹亮光，一點一點地黯淡下去。“哦，那個……啊，對了，老祖宗一夜沒睡，有些困了，就不陪你吃早飯了……”千代枯榮無比疲憊地轉過身去，拄著拐杖一點一點地挪回了西屋，腳步是從未有過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