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有意無意,被那六名柳氏一族的術師追趕著的千代浮屠,總是挑選一些偏僻無人的路徑。按照常理來說,對付追兵,應該是擠進人多熱鬧的地方,引起混亂更容易脫身。而千代浮屠反其道而行之,是因為他另有打算。
隻是,他還不確定要不要那樣做。
應該能殺掉的吧?這六個人,雖然其中有一個人比自己強。
可是——
“浮屠,答應娘,不要輕易向別人展示你的能力,除非是在生死關頭。但,如果有人見識了你的能力,你就要盡己所能將其殺掉,不管多少。”
真的要殺人嗎?從沒有那樣做過,好緊張。然而,這個崇尚力量的世界不就是這樣的嗎?弱肉強食,如果自己不把他們殺掉,他們也會把自己殺掉的。
死亡,到底是一件怎樣的事呢?是像爹娘那樣嗎?但又總感覺不隻是鮮血淋漓那麼簡單。
死亡,應該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吧?對於死去的人本身,還有,他身邊的人。
回過神來的千代浮屠才發現自己在被人追殺的時候,竟然還在思索著這麼具有哲理性的問題,心想難道自己就是老祖宗說的那種不靠譜的人嗎?而此時,他也才發現自己慌不擇路,飛入了一個三麵高聳著巨大建築的絕境。
“你們五個飛入空中,去把那小子的上方封鎖,我守住這邊的出口,量他插翅也難逃!”領頭術師見把千代浮屠逼入了絕境,麵色微喜,急忙指揮著另外五人對後者完成圍堵。
不過是一個修為在少司命後期的小子,哪怕單憑自己一個人也是能夠解決的,何況己方還另有五人。隻是想抓活口而已,希望能從這個細作的嘴裏撬出一些有用的情報。
而懸浮在半空中的千代浮屠望了望將自己頭頂上方封鎖的五名術師,又看了看前方那個堵在出口處、一臉誌在必得的領頭術師,抿了抿雙唇。
果然,自己和他們,要有一方死掉才行。可是,一定要這樣嗎?自己不想死,他們也一樣。也許他們之中的很多人,都還有父母妻兒,在家裏等著他們。如果他們死了,他們的父母妻兒就會變成孤單的、可憐的人,像自己一樣。
可是——
“浮屠,答應娘,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拚了命地活下去。”
是啊,自己答應過娘,要活下去,所以自己不能死。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麵對眾人圍攻的自己不害怕——其實,也沒有什麼可害怕的吧?自己從小,不就是在別人的攻擊中長大的嗎?那些背地裏的唾棄、謾罵和厭惡,其實,自己都知道的,就好像整個世界都對自己充滿了敵意一樣。
收到的裝著血肉模糊的死老鼠,卻包裝得很精美的盒子;睡到半夜的時候,忽然被從窗戶裏丟進來的石頭驚醒;隻穿了一遍的新衣服,拿去洗,回來的時候就變得破破爛爛了……
啊,諸如此類,不勝枚舉,早就不害怕了。
自己隻是害怕,即將被鮮血染紅雙手的那種粘膩感而已。就像當初娘用匕首刺進她自己的胸口時,自己抱著娘,血在自己的手上一直淌啊淌……
“你聽說過千代伽藍這個名字嗎?”千代浮屠攥緊滿是汗漬的雙拳,努力讓自己笑得自然一些,其實聲音還是發抖的,問著那個領頭術師。
領頭術師看著微笑的千代浮屠,皺起了眉頭。他隱隱地感覺到一絲不對勁,後者給他的感覺並不像是一個處於劣勢的弱者該有的表現,尤其是,不像是那個年紀的孩子在麵對生命危險時該有的表現。
“千代伽藍……”接著,他又下意識地在記憶中搜索這個名字,總感覺聽起來是那麼熟悉。
等他想起來的時候,瞳孔猛然一縮,一滴冷汗從額角滲出。
“啊,沒錯,我就是他的兒子——繼承了他的血脈和能力的人。”千代浮屠依然微笑著,但同時,他的雙手已經開始快速上下翻轉結印。
“快跑!”領頭術師在短暫地愣怔之後,忽然衝著那另外五人嘶聲大喊。
因為喊聲過於用力,他脖頸上的青筋都暴起了。
然而,晚了——
“屍鬼操行,八門遁甲,開門,畢方;休門,禍鬥;生門,狸力;傷門,修蛇;杜門,夫諸;景門,化蛇——”伴隨著千代浮屠的結印完成,六輪閃耀著白色光芒的圓形結界出現在他的四周,接著,六隻形狀各異的龐然大物從結界中猛地竄出,咆哮著,從各個方向對那六名柳氏一族的術師發起了攻擊。
領頭術師望著其中一隻,逐漸在自己眼中放大的、迅速接近自己的鳥類妖魔,滿臉驚駭。
是的,他想起來了,千代伽藍,那個曾經以一己之力以一己之力抗衡了千代一族和青氏一族這兩個半神家族,外加能夠掌控風、雷、水、火、土五種基礎元素的五大一等家族,總共近萬名的聯合精英戰力。
被稱為最接近神的人。
啊,這就是他的孩子,繼承了他的血脈和能力,能讓那種逆天的可怕術法重現世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