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岩盯著蹲在水邊良久的林雅,水塘裏的水滿是汙濁,不遠處的戰場上的硝煙飄蕩在上空,有濃烈的血腥味,他千裏迢迢的趕來,不過是為了看她一眼,一路陪伴著她,看到現在的她過的甚好,他也就心滿意足了,而到了那裏之後,她是不是就要離開了?他不敢往下想,也覺得沒有什麼可想,他不是一個扭捏的人,愛則愛,不愛則不愛。
林雅捧起一窩水,洗了洗這麼久的風塵,她想讓他見到她幹淨的樣子,這是自他們分別了幾個月後的第一次相見,如果不是條件有限的話,或許她也會盛裝打扮一下的。
她細細的看了一眼水裏還算幹淨的自己,現在隻是覺得內心裏有千隻萬隻蝴蝶在心裏撲騰,她是那麼迫切的希望趕快見到他,又是那麼的害怕見到他。
過了良久,區岩看著蹲在那裏不動的林雅,終是喊了聲,他喊,“清靈。”
林雅聽見喊聲,緩緩的別過頭來,看著不遠處站著的區岩,她不是傻子,從開始的莫名其妙她也知道他所認識的不過是這具身體的原來的主人,而她,不過是寄居在這具身體裏的孤魂,不知道何時就會離開,或許這也是她要逃離秦初一的根本原因,不是不愛,而是不能愛。
林雅衝著區岩笑了笑,“好了,我們走吧。”
走了幾步,才發現區岩沒有跟上來,林雅回頭看著立在那裏不動的區岩,眼裏有波光流轉,萬千世界忽然就讓林雅覺得失了顏色,區岩銀色的發依舊在風中飛舞著,臉上的麵具早已不見,本是很養眼的造型,可現在在林雅看來,卻是那麼的落寞和淒涼。
她走過去,仰臉問道區岩,“怎麼了?”
區岩忽然伸出手來抱住林雅,緊緊的,好似下一瞬林雅就會消失不見,那些年的等候,那些年的尋找,在這一次,似乎都不是那麼的痛苦了。
初初見到林雅的時候,他問她,“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而她誤將他認做別人,他笑自己的自作多情,原來這些約定一直都隻有他一人記在心裏,隻剩他一人記在心裏。
他坐在她的院子裏,和她聊種種有趣的事,卻也不覺時間過的飛快,而美好的日子終究是短暫的,他和她的事情終究是被他的父母所知,而他也知道外麵傳她是天煞孤星,她的父母被她克死,他笑那些人的無知,而他的父母卻不這樣認為,他的父母自覺撫養她這樣大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而讓他們震怒的是她竟然恬不知恥的勾引他們的兒子。
那次他被派出去經營商行,在離開的時候,他還滿懷信心的對她說,等他回來,他就可以娶了她,這樣,就可以長相廝守,他和父母說好,若是可以把這些棘手的事情處理完,他就可以迎娶她。
他滿懷信心的踏上征途,卻不曾想過程遠比他想象的要艱辛,等到他回家的時候,連一口熱茶都沒有來得及喝就跑到她所住的院子去,卻隻看到人去樓空的蕭條景象,那一次,他終於明白那些事情不過是他父母為了把他支開設的幌子,而他竟也信了。
他獨自待在她的住所三天三夜,不吃不喝,隻有他的妹妹卿翎會來看他,勸他吃東西,可是他是真的吃不下,隻一味的喝著酒,衣服也被吐髒了,他還記得他的父母告訴他說,她已經走了,嫁給了她喜歡的人,他們都說她喜歡的是別人,可是當他問她嫁的人是誰,換來的不過是他父親的震怒,罰他禁閉,嗬,禁閉,很好,反正他也感覺自己快活不下去了,禁閉的日子裏,他的母親來偷偷的看過他,除了一邊安慰一邊抹眼淚,也不能讓他有半分的感覺。
他的心已經在那一刻徹底死去,直到他的妹妹卿翎拿來她的銀鐲子,他才覺得自己的心開始跳動,他記得這是她拚了命也要保住的東西。他看著他的妹妹跪在地上求著他,吃些東西,那時候他的身體也已經消耗殆盡,就像是即將熄滅的燭火,一陣細微的風都可以將他熄滅,而他的頭發也是從那次之後一夜白了。
或許一夜白了頭的感觸也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活過來了,卻是再也沒有娶過親,因為他再也沒遇過那個讓他心跳的女人。
他也沒有放棄尋找她的消息,隻是每一次的滿含期待都讓他心灰意冷,他習慣了一副銀色的麵具出門,外麵都傳說區家世子麵容醜陋,至今未婚,他為她守住了自己的堅持,麵容醜陋嗎?那正好,他也撈得清淨。
他接手區家生意,生意自然也是遍及天下,可是,在龐大的消息網裏,他也再沒能見過她,也沒了她的痕跡,就像是她從來沒有生存過一般。
在他母親走的最後一晚,他的妹妹卿翎苦苦哀求,求他去看母親最後一眼,而他看著跪在地上滿臉淚痕的妹妹,如今已為人母的妹妹,他莫名的想起了她的臉,他覺得若是他的父母沒有狠心的逼走了她,他們現在也該是子女盈膝,快樂的生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