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用輕功來回,自集賢莊回到住處隻需一天的光景,可是栩堯卻走得很慢,原因隻有一個,他愛賭。
一路上都是賭場,栩喬笑得臉上開了花。
栩堯今年四歲,渾身上下散發富家少爺的氣息,外貌清秀可人,十分純良,一笑起來腦門上好似寫著“我極好騙”四字。
那也是隻看上去罷了。
從他出生起,還沒被人騙過東西……栩喬年紀小,脾氣很暴躁,誰騙他他揍誰,揍到人不敢騙他為止。
栩小少爺喜歡氣派,喜歡排場,喜歡眾人都輸他獨贏,他天資聰穎,骨骼清奇,年僅四歲,功課與武藝卻比大人還要出挑,是這世間難得一見的奇才。
栩小少爺除了偶爾暴躁,性子也不壞,是個見了路邊乞丐抱了他腿,也會留下三五銅板的好人。
這一切都該歸功於一個人。
將那人暫且按下不表,且說栩堯住的地方,卻是有些奇怪。
平陽城的地界上,有一處地方名為煙雨樓,煙雨樓的主人是位姓柳的公子。
他做得好刀劍,好暗器,江湖上第一劍客蘇名一手上那把名為清風的短劍,便出自他手中。
好刀劍配上好主人,做武器的人想不出名也難。
隻是這做武器的人,也是行蹤不定,多少人想得一刀一劍也是千金難求。
煙雨樓之前,還有一處江湖上無人不知道的地方。
那地方名兒也古怪,叫做怡紅別苑,倒也不怕人誤會那是煙花柳巷。
實際上,那是一處醫館,住在裏頭的,那是天下第一的名醫。
怡紅別苑的主人姓甚名誰,無人知道,隻知道那是個年輕的女子,模樣兒說不出來是好是壞,極平常的一張臉,唯有那雙眼睛生得很美。
醫者父母心,她卻是沒有的。
她說的是治病救人,一為錢,二為名。
世人都說她天下第一,管你是什麼傷什麼毒,總沒有她救不了的。
隻不過此人也是心性古怪,要她救人一命,有時候極容易,有時候比登天還難。
總而言之,這煙雨樓與怡紅別苑的主人,住得極近,性子也是一樣的奇怪任性。
栩堯一路數著銀票回來,眉頭打了死結。
去的路上贏得不少,回來路上也輸了不少,果然這世間常情,有進有出才是正道。
他粗粗一算,還剩了三十二兩六錢銀錠以及兩吊銅錢,另有三五張麵值大小不一的銀票。
勉強算是有些顏麵,栩堯這樣想著,人已經走到了自家門前。
這門上的“怡紅別苑”四字乃是某人親筆,字形纖麗好看,隻是略顯不夠雍容大氣。
竹子自他肩上跳了下去,然後撓門。
這道門的材質奇怪,非金非銀,暗沉沉的,像是石頭造的,手摸上去卻冰涼,竹子尖嘯著撓了半天,門上一點痕跡都沒有,隻有兩道把手,一處圓孔。
圓孔上又有一處長長的裂痕。
栩堯用腳尖輕輕將竹子踢開,自頸項上掏出一串紅繩,上麵掛了個羊脂玉的貔貅,又墜著一條上麵有奇怪刻痕的細棍。
那便是開門的鎖匙,栩堯插了進去,先想想今日是二月初二,便先閉上眼將這圓孔想著八卦的式樣,然後將鎖匙扭到坤門的方向,又再扭到離門的方向,然後使勁向下按。
門應該立刻就會開的,可是卻沒有,栩堯暗叫不好,一把抄起竹子轉身就逃;隻聽嗖嗖嗖的聲音響個不停,果然有數不清的利劍自那門的四周射了出來,差點把他射成一支刺蝟。
他剛逃到安全的地方,門就自裏麵被打開了。
一個年紀輕輕,穿著綠色小襖的漂亮姑娘抱著手,打著嗬欠站在門口看看,轉身就走。
栩堯訕笑著望了望她,忙跟了上去,順手關上了門。
“凝香,我有個問題。”
“小少爺,你的問題總是的多的。”凝香頭都不轉過來。
栩堯也不以為意,反正這個家裏是沒規矩可言的。
“今天這個不一樣……我怎麼都想不明白,莫非今日不是初二?”
“今天初四。”
栩堯大驚失色。
這日子竟然過得如此快?他一點都沒察覺,那他初二初三在做什麼?
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來,大概就是在集賢莊混吃混合給蒙混了過去。
栩堯垂頭喪氣。
兩天啊……可以抹多少牌九,可以搖多少次骰子,可以贏多少衰人,可以砸多少場子?
他竟然,就這麼恍恍然地都錯過了。
他搖頭不再想,又問:“她呢?”此時兩人已經走上了回廊,正往屋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