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重新上了高速。
農曆六月的天氣,是最熱的季節,太陽光呈白熾色,沿路的花草樹木受不了這強烈的刺激,個個都聳拉著腦袋。
艾國珍一路上不停地吃著零食,說是為了防止暈車。她按下擋陽板,吃零食的空當嘟嚷著:“介熱的天,在外頭真不是人呆的,熱死脫了。”
葉晴染滿心的不爽,此刻終於找到了發泄的機會:“媽媽完全可以不遭這個罪。這麼熱的天,在空調房裏打打麻將喝喝茶,小日子不要太好過了。”
未了,葉晴染甩了一句剛學會的杭州話。
高博正要朝葉晴染伸大拇指,艾國珍哼地一聲開始反撲了:“我曉得的,你們根本就不打算請我一起來!小博,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你雖然不是我親生的,卻是我從小把你帶大的。別說順便帶我去走走,就算花個十萬八萬陪我去旅遊旅遊也是門分帳(杭州話,指應當應份)!別人不孝順我管不著,你要是不孝天打五雷轟!”
一直想開口卻被老伴阻止住的秦素華奮力甩掉葉漢墨轄製的手,高聲大嗓地說:“親家母,你咋這樣說話呢?啥叫娶了媳婦忘了娘?小博他們這是蜜月旅行,就算不領你一塊去也不虧理!”
“喂,我介是跟我兒子講話,你不要亂插嘴!”艾國珍回過頭,巨大的墨鏡將大半個麵孔都遮住了,看不清到底是啥表情,隻看見兩片紅唇上下翻飛。“既然是他們的蜜月旅行,那你們跟著算是啥個事體?”
“咱是順道回家!”
“我介是順道旅遊!”
兩個親家母你一言我一語頂撞了起來。
葉漢墨急得不住地數落老伴:“說啥玩意呢?一家人歡歡喜喜出門,你吵兒八火的,能不能讓人省點心?”
高博也勸繼母:“姆媽,我丈母娘是個直性子,她沒有惡意的。”
“是,她沒有惡意,她就是個二百五,就是個毒頭(杭州話,指脾氣古怪的人)!”
“毒頭”是個啥玩意,葉晴染聽不懂,但“二百五”,這是一句全中國都通用的方言,她當然聽得懂!
婆婆出爾反爾跟著來,葉晴染已揣了一肚子的不愉快。這會兒聽婆婆用這樣惡毒的語言罵自家的媽,葉晴染火大了!
“媽媽,您在罵誰二百五呢?假如是罵我老媽,您必須跟我老媽道歉!”
此言一出,車內的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烏雲密布。
艾國珍自恃在車上,身邊又有高博,有恃無恐:“跟你媽道歉?你腦筋是不是搭鐵了?”
葉漢墨拍了一下女兒的肩頭,急急地說:“姑娘,不許這樣跟你婆婆說話!”
高博急得滿頭大汗,說老媽不能,說老婆也不可以。隻能無力地叫道:“哎喲,你們一吵,我差點撞上了前頭的那輛大貨車!”
雙方及時閉牢了嘴巴。
各自的生命比是非的曲直更重要,他們明白這個理。
車內出奇的安靜。
高博長長地籲出了一口長氣,順勢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