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兩間鋪子的門板卸盡,屋子裏一下亮堂許多。
王定人負手站在門外,背後跟著他的孫兒王月軒。王月軒背上背著個大木箱,懷裏還抱著個五六歲的小兒,不是李時珍又是誰!
李飛白把三人迎進鋪子,分賓主坐定。
王定一以為李飛白肯定要看看做出的清涼油如何,卻見李飛白又從座位上起身,抱起李時珍在屋裏轉了一圈,喜形於色的道:“小家夥,你怎麼也來了?”
李時珍道:“王爺爺的院子也沒什麼好玩的,聽他們要進城,我就跟了過來。王爺爺說你是做生意的,為什麼不見你的鋪子裏有東西賣?”
李飛白道:“東西全都賣完了!”
李時珍道:“那你好厲害!”
李飛白道:“你更厲害!”
李時珍道:“我隻是個小孩,有什麼厲害的?”
李飛白頓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王定一道:“軒兒,你帶時珍去大街上轉轉,順便給他買些好玩的好吃的!”
王月軒便上前,抱了李時珍出去。李飛白目送李時珍遠去,這才意猶未盡的在王定一旁邊坐下,兩人喝完一杯茶,王定一道:“你很喜歡李時珍?”
李飛白道:“對啊,這麼喜人的小孩,又有哪個不喜歡!”
王定一道:“喜人?煩人才對吧!這小家夥,見到什麼藥材,非得刨根問底問個明白,又是問藥性又是問能治什麼病,你解釋的稍微含糊些,他就在你耳旁像個絮絮叨叨的老太婆,一直問個不停。”
李飛白道:“這麼說他十分有醫學天賦,隻需稍加培養,應該是個不世出的名醫!”
王定一微微點頭,歎了口氣道:“我也是這樣認為的,可他父親認為讀書做官才是正途,不想讓他學醫!”
李飛白道:“這是怎麼回事?”
王定一道:“唉,也是醫生這個行當讓李言聞傷透了心!你醫術再高又有什麼用?不會溜須拍馬,不會巴結行賄,永遠隻是個掌管藥材的吏目。就算你巴結行賄了又能怎樣?最多不過幹個八品的禦醫,管你的六品院判,五品院使,其實都是不懂醫的文人。可你明明知道這個方子對病人有用,但他們若看你不順眼,就會對你的方子百般刁難,這也不能用,那也不能用。最後,病沒治好,反而怪你無能。”
李飛白道:“王爺爺,我好像聽人說你是六品的禦醫,怎麼又成了八品?”
王定一道:“那是我致仕之後擢升到六品的。”
李飛白“哦”了一聲歎道:“外行領導內行。”
王定一雖是頭一次聽這句話,但略一琢磨也能明白李飛白的意思,道:“是啊!其實各行各業又何嚐不是這樣,冶鐵所管事的懂冶鐵嗎?鹽道管事的懂製鹽嗎?我在太醫院時,依靠著在太醫院幹了數十年的資格,那些院使院判還給幾分麵子,我的話他們不敢反駁,李言聞在我手下幹得也舒心。我才離京城,李言聞沒人撐腰,短短時間內已替人受過七八次,俸祿都快被罰沒了。所以,他幹脆撂挑子不幹了,想回家刻意培養兒子考進士做官,再不受這份鳥氣!”
李飛白一聽李言聞要帶李時珍回家讀書考進士做官,心頭不由一緊。倒不是緊張李時珍會為了考進士做官而放棄醫學,那就少了醫學奇書《本草綱目》。畢竟,他就算沒有穿越,李言聞還是會離開太醫院帶兒子回家考進士,事實證明,考進士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李時珍終究沒有考上,而寫了本草綱目。他緊張的是,李言聞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