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恍然大悟,正準備下山遊曆山川的時候一不小心被腳下的琴絆倒,一頭撞死在了這塊巨石之上。
從此魂魄依附於岩石上,便成了這浮世石。
其實,我真是很為那位高人不值,如果他知道當年其實是因為那位引路成仙的神向我討了一壇子醉枕三百年,喝的睡了三百年,誤了他成仙的時間,等那神醒過來,他卻已經成了浮世石上的孤魂,真不知他會有何感想?
我正想著,忽然見浮世石上還是隱隱發光,出現一麵水鏡,鏡子裏站著兩個身影——
一個白衣似雪的坐在浮世石上彈琴,我光是看背影便知道那是琉仙,另一個則跪在雪地裏。
那人的頭上,身上落滿了白色的雪花,身上穿著的湛藍色長衫已經被融化的雪花浸濕,他的腿淹沒在白色的雪花裏,低著頭。看身影,那是一個男子,他的皮膚已經凍的有些地方通紅,有些地方卻是不自然的蒼白。
琉仙坐在浮世石上撥動琴弦,不知道彈奏著什麼,調子很慢,悠悠的從她指尖流淌,曲子裏麵有一種叫做寂寞的哀傷,她已經在這裏好幾千年,而這個世界上,最可怖的事不是死亡泯滅而是在絕望中必須抱著希望活著,就好像站在天堂與地獄之間,卻永遠得不到最後的審判。
雪花一片片從天空上紛飛飄零,零零散散,覆蓋了所有的一切。
跪在地上的男子不知道是在隱忍,亦或者他已經凍僵了,烏黑的發絲上也是殘雪,可他無法伸手去拂開。
銀裝素裹的世界了,走入了一絲青色,墨染端著一碗薑湯走到少年的麵前,臉上寫滿了痛惜,他將薑湯放到少年的麵前,惋惜的歎氣,再次忍不住開口勸道:“請下山去吧,已經兩天了,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藍衣男子搖搖頭,“她不答應我,我便一直這麼跪下去。”
他的聲音很幹澀,滴水不進已經兩日,而眼前的那個人依舊是抱著琴雲淡風輕的彈著曲子。
我感到很害怕,因為那個聲音,我聽著有些耳熟。心不自覺地開始砰砰跳,目光盯著那個藍衣男子,抬起頭,讓我看清楚是不是你?如果是你,那你又是為什麼要這麼做?
琉仙聽到男子這麼說,停下了彈琴,抬頭仰望的璀璨的星空,天上孤月碩大皎潔,宛如玉盤。
她的指尖又弄了弄琴弦,然後低頭問男子。
“你可知道你這一世的壽命有多長?”
男子抬起頭,我的心猛然一驚,果不其然,是郝仁。
郝仁的眼睛是清澈的綠色,眼眸波瀾不驚,他的唇卻是駭人的青紫色,他疲倦的收斂的眼瞼,無力的搖搖頭。
“前世你的殺戮太多,今生你本就活不過四十歲,木蓮托我為你續命,我好不容易逆天為你續命十年。卻不聽我勸在浮世石上用十年壽命換前世記憶,飛雪。今生做人,你又何必那麼執著呢?”
紛紛揚揚的雪花從他的腦袋上散落,他還是那樣無力的搖搖頭。
“前世的我守在她身邊許多年,迷迷糊糊的隻知道要對她好。直到後來雲卿想讓我娶千鶴的時候我才知道我的心早在不知何時便給了眼前這個呆子,她卻不懂。”
“我守著她,不是為了報恩,我本就不是什麼善人,隻是不想離開。於是我對她說我已經有了心上人不能娶千鶴,那日我見她為我留下而展露笑顏之時,我便發誓要一生一世不離不棄,哪怕在她心上我永遠隻是那個隻會為她打點瑣碎,跟在她身邊的異族。”
“我守著她那麼多年,三界之內,不會再有人比我更了解她。”青蓮色的唇緩慢的吐出這樣的字眼,他說的極慢,半合眼眸。臉色卻有些泛紅,神色有些恍惚,應該是發燒了……
傻子,我低聲罵了一句,眨了眨眼,將眼角的濕潤逼回去。
“我從來不怕守著,因為我知道,就是到了我下凡之前她到底是個不知凡情的孩子,她誤將那些好感當做了情,那人的死叫她怕了,所以她一個不肯再放手。可到底,她的心還未住入過一個人,就是那個本該進去的,也錯過了。我想隻要守著我總還有機會……”
他一字一句地道,嘴角卻掀起一個嘲弄的弧度。
“因為沒有人……比我更有耐心,可近日我見她看那鳳凰的眼睛,卻是怕了……我從來不怕等,隻怕……等無可等……”